光影,主角不是他,趙鴻飛只小心地佔據燈光的邊緣,隨著薩克斯的擺動,讓自己的影子忽明忽暗。
因為,他不喜歡光明,也不需要光明。很久以前就註定,他永遠是個該呆在黑暗中的人,一個靠鮮血和槍聲過日子的殺手。這是他的命運,陪伴黑暗的命運。
大上海的燈光穿透不了黑的夜,薩克斯的樂曲在低沉中起伏,趙鴻飛很陶醉的吹奏,眼光卻透過低垂的睫毛,悄然飄向坐在正中的一桌。方耳,闊目,昂貴的金絲眼鏡,這是他的目標,不出意外,今晚就會死去的人。
無論豪富還是權貴,在殺手的眼裡,永遠只是一個任務。輕輕的笑,趙鴻飛把薩克斯轉了個小角度,他知道自己吹奏時,臉上的便會現出迷人的酒窩,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沒有傷害力的人,殺手的天然偽裝。
變換的動作中,槍在衣服裡緊貼著面板,那裡習慣了槍的存在,有它才有最踏實的安全。趙鴻飛的目光慢慢遊離,一桌,兩桌,男男女女,有紙醉金迷,有強顏歡笑。
每個人的臉龐在這種糜亂的燈光中都變的那樣遙遠而混亂,可有一個人卻很不同。趙鴻飛也說不清是為什麼,那只是一個很平凡的男子,黃呢的西裝,臉龐清瘦,頭髮剪得很短,修長的手指端著酒杯,一杯一杯地喝著,無聲而緩慢。
他的特別也許就在他喝酒的表情,不是悲傷,不是歡樂,只是遊離空中的虛無,沒有思念的冥想,那酒精到了他手裡,竟變的比水還清淡。
薩克斯的尾音長拖後停頓,趙鴻飛優雅地鞠了個躬,等待著絲絨的幕布被慢慢拉緊。金色的光芒閃了一下沒入幕布中,一個黑黑的槍口卻伸出,砰的一聲槍響,上一刻還在迷醉中的場面猶如被打破的玻璃碎了一地。
尖叫,人,抱頭逃竄。趙鴻飛很適時的跟著人群向外走去,他低著頭,小心而警惕地環顧著四周的每一張面孔。
警察本不該太快到,但出乎意料的是,當人群快要到達門口,已經有幾個穿黃制服的警察在那裡試圖阻止人流。
趙鴻飛立刻覺得自己該尋找更不被人注意的擋箭牌。眼光迅速搜尋身旁,滿臉驚恐的舞女,發抖的公子哥兒,還有一個冷冷靠在牆角的身影。
是那個黃西裝的男子,他傾斜地靠著牆,眼光已經醉到飄滿了雪花,風在眼睛裡,雪也隨之。
趙鴻飛突然笑了,他貼過去,沒有什麼比扶著醉鬼的人更不被人懷疑的了。
混出門口,趙鴻飛叫了輛黃包車,和男子一起坐了進去。車輪飛轉,大上海的招牌被狠狠甩在身後,逐漸模糊。
又一次任務成功,趙鴻飛笑笑,他察看身邊的男子,很安靜,安靜到不象喝醉,倒象是睡著。
怎麼辦?按理應該把他半路丟下,可他這樣人事不知,在上海這個混亂的治安中,很難保不會送命。
趙鴻飛皺眉,他只在有人付酬金的時候才殺人,平白害人性命,沒興趣。
把男子的頭扶到肩上,他朗聲吩咐道:“車伕,去霞飛路。”
把一個不認識的醉鬼帶回家,在剛剛殺人之後?趙鴻飛承認自己做的很離譜,可做都做了,總要做到底。
所以在放男子到床上後,他又打溼了毛巾給他擦臉,順便灌了一杯濃茶。只是這濃茶倒有一大半回到自己身上,趙鴻飛承認喂嗆了人,懲罰就是深褐色的茶水在他的白襯衫上開了花。
找來的麻煩,他擦乾衣服上的水珠,附下身,床上的男子剛被茶嗆的有了些動靜。緩緩地張開眼,眼睛很深刻,卻滿是模糊和懵懂。
下意識地向上移動,頭靠到了雪白的枕頭上,他直直地看著趙鴻飛,水晶玻璃般漂亮的眼眸變幻出危險的眼神,不自知地施放著魔法。
在那注視下,趙鴻飛的思維被一絲絲地抽離,腦中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