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翻騰,一聲不吭,他從地上撿起青霜,仔細端詳了一陣,將劍放到了青年面前。
少年一身泥塵汙垢,嗚咽一聲,埋在臂彎裡哭了。
“ 起來,二哥已經走了。”
少年越發埋低了臉,楚梟不知道這臂彎下的臉是憎恨還是痛苦,仰或其他表情——他心煩意亂,甚至不顧傷勢,一手提起少年的後衣領,將楚嶽半拉半扯的拖了幾步。
那是張滿是淚痕的臉。
“ 跟我回去——不準哭,聽到沒有——不準哭! ”
他用左手牽起楚嶽的手,兩人手間都沾滿了已經冷卻的血,這並不是他們兩人的。
楚梟手腕用力,要將少年扯得跟近一點,在悲痛中的楚嶽顯得很是倔強,像頭小蠻牛,死硬著蹄子,守著那塊有楚潛的土地不願離去。
他牽著的這人是楚潛的弟弟,或許十年之後,這就是另外一個隱患,另外一個楚潛——會將今天沒有刺入的劍,再次插入到他身中,少年有足夠復仇的理由。
他是不能養虎為患的……牽著少年的手猛的放了開。
可他欠著楚潛,一條命,一份情,還是那句話,他不喜歡欠這些東西。
疼痛削弱了自己的理智,他變得猶豫不決起來,在自己的遲疑間,原本鬆開的手一緊,是有人又反握住了他的手掌,甚至比之前他所用的力道更加堅固。
“ 三哥……”
楚梟頭也不回,他就算受了傷,也是全然的勝利者的姿態,昂首氣派,舉止大氣——只是腦子裡一陣一陣發起黑來,天旋地轉的,這不是他能控制住的反映。
再有幾步就是他的大軍了,他不能在這種時刻顯出軟弱的低姿態,只覺前方白茫茫一片,奇了,楚軍向來崇尚黑,這戰場上是哪來的白色。
楚梟來不及思考,就覺額前微涼,像是有什麼人用水在擦拭,熱度貼在臉上,讓他暈暈呼呼的就舒了口氣,往熱源處靠了一下。
熱度給了他力氣,但楚梟還是覺得視線迷茫,在並不清晰的視線下,他瞧見有人俯身與他對視,這樣灼熱溫柔的視線讓他脫口就道:“ 二哥?”
對方一震,手中捏著的手帕掉到了地上。
楚梟聽不到回答,反而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也認清了自己身旁的人,他大喘了幾聲,還沉浸在那個驚心動魄的夢魘裡,滿是虛汗,一時間動彈不得。
“ 你……怎麼在這兒。”
嘶啞到乾裂的聲音,幾乎讓他有種夢境成真的幻覺。
楚嶽一身白錦寢衣,黑髮垂下,髮尾散亂,睜得大大的眼還滿是震驚,在平復下臉上劇烈波動後,才溫聲回道:“ 是皇兄昨晚叫臣弟留在這兒的。”
“……” 楚梟裹在被子中,沒有回答,他覺得全身發冷,牙齒都有要打顫的衝 動。
“ 您好像受涼了,還有些發熱。” 楚嶽湊前去將楚梟裹著的被子再掖緊點,那麼體貼的姿態營造了一個幾乎是擁抱的姿勢。
“ 皇兄,是做噩夢了麼?” 楚嶽是跪在床上的,將楚梟的手心貼緊自己的額頭,那手熱得嚇人,異於平常的溫度讓青年蹙起了眉頭:“ 真的是著涼了。”
是的,昨夜他只是被冷風吹了一下,真正淋雨的是面前的青年。
而他如今卻病了。
不是楚嶽如何身強力壯,而是他自己真的老了。
這個認知讓楚梟再次緊繃起神經,夢境中那個滿臉淚痕固執如蠻牛的少年和如今這個英俊溫柔的青年重疊在了一起,毫無間隙。
“ 阿嶽,朕冷。”
青年立刻環住了他,依偎在一起的觸感讓他覺得心悸,心突突作響,是被什麼東西重錘著。
就算坐在皇位上,也要得記著自己是欠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