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為情郎到來而滿心歡喜的紀溦,聽畢母親所言,驚愣地問:“娘,您怎麼說這種話?你剛才不是——”
“剛才他人在這兒,總不好把話挑明吧?把事情弄得太難看,豈不教大家都難堪?”二夫人道出已擬定好的計策。“其實,我早為你找到好婆家了,是京城林家,世代書香,你夫婿的姨丈是名刑部侍郎,正二品的朝廷大官,你三舅舅已經拿了你的八字去問名,等林家那邊確實了,再也生不出任何變數時,你跟鐵銘勳那道口頭之約也就能輕易解除下來了。”
“娘,我不要什麼朝廷大官,我只要嫁給銘勳,我一定要嫁給他!”別開視線,紀溦倔強道。
“他能給你什麼?他留在曾家還好,可現在要到外頭闖,你跟他註定吃苦!”
板起臉,二夫人氣惱,萬萬想不到女兒會違抗自己。
“我不介意吃苦的,我跟定他了,就準備好要與他共患難!”
“共患難?說得真偉大。”二夫人輕蔑地哼笑。“溦兒,你太天真了,貧賤夫妻百事哀,你頭腦最好清醒點!從小到大,你住的是大宅子,穿得是錦衣華服,過的是這樣富裕無憂的生活,你有信心適應貧苦?”尖聲道出最殘酷的現實,二夫人媚眼迸出火光。“別怪娘不提醒你,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了算,你沒權力作主的,你真想嫁他就去留住他,叫他別離開曾家,要不然,他甭想娶你!”
“娘……你不要逼我……”紀溦哭喊,心中痛苦又無措。她很清楚鐵銘勳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放棄重建祖業之事的!
二夫人目光一凜,她不想逼女兒上花轎,也不能讓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遠嫁,只得採取懷柔,緩下尖嗓,溫和道:“溦兒,你以為娘只想著錢,是吧?但你知道這世道活著有多不容易嗎?那些滿人為了兼併土地,使的手段越來越惡劣,你爹又不屑巴結他們,這道火很快就要燒來紀家了,你能坐視嗎?倘若你嫁進官宦家,紀家就有了當大官的親房做靠山,你爹就不用日夜擔心被人搶去良田,想想你爹多麼疼你,你說你該不該盡這孝道?”
她呆住,沒想到自己跟林家的婚事有著這樣深層的意義。
“溦兒,你要記住,娘只會為你安排最好的事情,我是生你養你的人,豈會害你?娘會老、會死,你嫁得不幸福,教我將來如何瞑目?”她動之以情,語重心長。
“娘,你不要說這種話……”她哭了起來,心緒紊亂。
“乖溦兒,娘真不想逼你,但你要想清楚,嫁了,就是一輩子了,你是要喝粥,還是吃飯?再想想你爹,他老了,去年差點被滿人搶去一頃田,惱得大病一場,你忍心再讓你爹吃這種虧嗎?”
她怎麼忍心?況且,她也明白娘是為她的終生幸福著想……
哭音漸弱,她冷靜了些,神志也轉至清明。多年來,她是父母寵愛的掌上明珠,鐵銘勳提過茶莊目前只僱了兩名僕婦掌鍋打雜,而她不只兩名貼身丫環,光是閨房就共有五名丫環伺候,如此一比……她真有把握能過上那種日子嗎?
她呆坐一會兒,怔怔地問:“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
二夫人心喜,揚眉道:“他叫林均文,今年三十有二,是名狀元,過去為功名苦讀,因此耽誤了婚事,你三舅舅說他生得俊朗,滿腹經綸,是個十分穩重的男人,且主爺主母待人皆甚親善,你嫁過去,不僅不愁衣食,也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深吸口氣,她抹去淚,堅定道:“我嫁,嫁林均文。”
二夫人大喜,可未及欣悅出言,就讓倏地竄出簾後的身影嚇住了。
“溦姐,你別辜負銘哥哥!”
紀湘慘白著臉,跑到姐姐面前,緊緊拽著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