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2部分

誰也說不好,小時候那個性子倔強剛烈,一點兒委屈也受不得的三姑娘到哪裡去了,如今任憑蕙娘說什麼,她也橫豎只是淡淡地一笑:“不勞娘操心了,我們過得很好。”眼神裡也是一片漠然。蕙娘無奈,只能咬牙切齒地在令秧和雲巧面前訴苦:“這孽障真是有的是法子來折磨我呀。早知如此當時纏足的時候就該打死她乾淨……”

雖然蕙娘看不到,卻不代表三姑娘沒有開心的時候。令秧應該是頭一個注意到的,自打三姑娘回來,蘭馨便容光煥發起來。令秧每天清早依舊去蘭馨屋裡寫字,親眼見到蘭馨臉上的歡愉之色像漣漪那樣在面龐上越發明顯地波動。因為氣色好,益發顯得面板吹彈得破。“這下你可愜意了。”令秧安然地說,“三姑娘怕是要回來住上一陣子,有人來同你做伴兒了。”——說完了才後悔自己這話不甚得體,因為三姑娘畢竟不是開心地回孃家串親戚的,眼下的狀況,應該盼著三姑娘早些回去才對。不過也只有蘭馨才不會覺得她這話有什麼問題,蘭馨悠然地一笑,不置可否,眼睛卻跟著一亮,像是沉在水底的鵝卵石——即使靜靜的,也讓人錯覺跳脫靈動。有時候令秧在蘭馨房裡,趕上三姑娘進來找蘭馨,雖說三姑娘依然沉默寡言,可是隻要蘭馨在場,她就有表情——神色依然安靜,但不知為何,就是讓人覺得欲言又止。於是令秧就覺得,自己此刻是不受歡迎的。她會很知趣地告辭離開,走出去幾步,身後的門裡便傳出來她們二人的說笑聲。這讓令秧有一點兒失落,她跟雲巧抱怨說,明明覺得跟蘭馨已經那麼好了,可是三姑娘一回來才發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是。雲巧諷刺地笑道:“我說夫人,你怎的忘記了自己是她婆婆呢?”令秧沒有話講,只得悻悻然地瞪了雲巧一眼。

中秋節將至,每年八月都是令秧最喜歡的——按說唐家也到了闔府預備著過八月十五的時候了。可是今年不同以往。川少爺啟程去應考了,八月初九,鄉試第一場開考,一大早,令秧就領著全家人去廟裡上香。一共要考三場,到八月十五才算結束,所以,這個中秋節,也就潦草地過去了。不過姑爺心裡揣度的又是另外一層,他覺得唐家這個中秋過得如此簡單,擺明了是做給他看的。一則是為了專門表示對他的嫌棄與怠慢,二則也許是為了向他展示,唐家真的不寬裕,講不了那些排場——也因此,不是故意不借他銀子。不湊巧的是,謝先生帶信回來,他回歙縣家中的時候正趕上他的幼子出水痘,他不能馬上回唐家來,說好了耽擱一陣子再帶著銀子回來。於是,姑爺自然又覺得這門闊氣親戚是誠心要端個架子做些過場,滿心的憤懣之氣又成功地被勾了出來。倒黴的自然還是三姑娘。某日午後,三姑娘折至房中,將一個盛著銀錁子的荷包放在她夫君面前,漠然道:“給你出去喝酒,省得在房裡喝多了折磨我。”“你的銀子從哪裡來?”姑爺橫著眉毛問道。“你別管,橫豎只當我是從賬房裡偷的。”“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姑爺眼看著要跳起來,但是最終還是把荷包揣在懷裡,慢吞吞地走出去,吩咐他的書童趕緊備馬。

掌燈時分,令秧剛好讀完了從蘭馨那裡借來的《大宋宣和遺事》裡的第一輯,蘭馨最初說過,這書淺顯,又都是講故事的,令秧一定能讀得懂。這其實是令秧有生以來第一次捧著一本書從頭到尾地讀完。果不其然,蘭馨說得沒錯,確實看得入了迷——讀至最後一行的時候她心裡甚至湧上來一種久違了的心滿意足。她急著要到蘭馨房裡去還書,好把第二輯換回來,似乎一刻也等不得。小如在她身後顛著小碎步:“夫人,這點事打發我去不就完了嗎,何必勞煩夫人自己跑一趟……”她轉過臉,驕傲地皺眉道:“你懂什麼,借書還書這種事情,若還打發丫鬟去,豈不是將雅興全都敗壞了?”這話還真的唬住了小如,她困惑地睜大眼睛——還是頭一次從夫人嘴裡聽見“雅興”這種詞。夫人近來的興致真是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