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的中年人,頜下生著長鬚,雖然不是像他的同榜謝謙那樣美男子,但也獨有風采。
這便是禮部侍郎陸雲。
哪怕在回家的路上,在這一人獨處的馬車裡,陸侍郎也是緊繃的。
如果在明亮處看,就會看到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負責皇陵遷徙、修建的任務壓力極大,他這一整年都在奔波之中,沒有怎麼好好休息過。
不過要論起來的話,還是回到京城這段時間他的精神最為緊張。
“還有多久到家?”
他坐在馬車裡,揚聲問自己的僕從。
“快了,老爺!”
他的老僕老宋頭是從他上學起就一直跟著他的,喚他的方式從當初的少爺變成了現在的老爺。
老宋頭本來年紀大了,應該在內宅裡好好歇著,可他不放心旁人給陸雲趕車。
於是,他還是請來了這份差事,繼續執著馬鞭、牽著韁繩,直到陸雲主持修建皇陵的差事結束。
雖然老宋頭已經老了,但他的聲音還是跟年輕時一樣,中氣十足,又有著一股樂觀的勁兒,讓陸雲聽著都感到被薰染,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稍稍地鬆了下來。
他在車廂裡,又再次閉上了眼睛。
馬車兩角掛著的燈籠散發出的光線透過車窗的簾布照在他的眼皮上。
在東郊忙碌了一天的陸雲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剛要陷入昏沉的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安靜。
車子停得很突兀,趕車的老宋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就像是在外面憑空消失了。
嘎吱,嘎吱。
寂靜空氣中,只剩下馬車兩角的燈還在微微地搖晃著。
燈射過來的光線在搖晃中交織變換,越發令人不安。
陸雲沒有動。
他端坐在馬車裡,背脊緊繃著,既沒有出馬車去檢視,也沒有躲起來。
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出去檢視過。
外面什麼都沒有。
他的車子就這樣詭異地停下來,沒人上來同他宣佈什麼,也沒有刀劍要刺進來取走他的性命。
只是讓這種詭異的安靜包圍著他,折磨他的神經,意圖讓他崩潰。
陸雲咬著牙,臉頰邊的肌肉在一下一下地抽動著。
終於,那在黑暗中與他較量的人有了動作。
有什麼東西從外面朝他飛了過來,帶著一定的重量。
它穿過了馬車的簾子,扔到車廂裡,重重地砸在地上。
陸雲低頭。
他維持著端坐的姿勢,伸手從旁邊取出一盞燈擰亮了。
燈火搖曳,照亮了車廂。
他這才去看那被扔進來的東西。
只見那是一包用粗濫的布包著的物件,落在他馬車的地上,跟木板接觸。
很快,在他的視野中,底下就滲出血來。
陸雲的眉心一跳。
他伸出了手去解開這個布包,然後在裡面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心肝。
這肉塊還在冒著熱氣,彷彿剛從生者的身體裡剖出來,還會跳動。
他看著這血淋淋的肉塊,眼前一下子浮現出了老宋頭被開膛破肚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