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的一塊上。他頭朝東,腳朝西,心口插著一把刀,兩隻手就握在刀柄上,不知是想拔出還是想插得更深,整個軀體扭曲得痛苦不堪,屍僵作用將這痛苦不堪的扭曲凝固——凝固得像一具剛剛出土的白堊紀化石。站在門口,看不見他的容貌和表情,卻能清晰地看見他齜出很高的牙齒,白森森的牙齒上掛著一些紅色的液體,像血,否則,就是正在融化的舌尖……
“跟著我走。”林鳳衝遞給他一個鞋套,低聲說,然後他在前面帶路,呈一條直線向屍體走去。楚天瑛有點奇怪,不知道這麼大的屋子,幹嗎非要走成一條直線,後來想,可能是林鳳衝怕走得太亂,破壞遺留在地面的一些足跡證據吧。“在對兇殺犯罪現場的勘察中,屍體是最後才要考慮的物證。”
《犯罪現場勘察程式》——劉思緲著。
不要把犯罪現場看成一個靜態的平面,而應該視為經過一系列動態過程形成的立體空間。只關注前者的刑偵人員,往往只注意到散佈在‘平面’上的物證,而前後二者兼顧的勘查人員,除了物證之外,還會注意到導致每個物證形成、所在位置及其作用的軌跡,這些軌跡揭示了物證與物證之間的邏輯關係——很多時候,軌跡往往比物證更有價值。每個刑偵人員都必須牢記,在犯罪現場,“有什麼”固然重要,“為什麼有”和“從何而來”更加重要!因此,刑偵人員要避免在進入犯罪現場之後,直接走向兇器或者屍體,這樣可能忽略甚至破壞掉一些重要的犯罪軌跡,正確的做法是由外而內地、由周邊而核心地、按照科學的程式進行勘察。
劉思緲親自授課時的話語,又一次迴響在耳際。
“等一下。”楚天瑛拉住林鳳衝,“我想由外而內展開勘察,比如那個電風扇、墩布、海綿墊子、紙盒板什麼的,先仔細看一下。”
“不。”林鳳衝搖搖頭,“天瑛,這一回,你一定要聽我的,先跟在我身後走到屍體那裡去。”
為什麼?
楚天瑛有點糊塗,抑或,自己本來就燒開鍋一樣的大腦正在混沌之中……
算了,還是聽林鳳衝的吧。
於是,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林鳳衝向室內走去。
然而另外一件古怪的事情發生了:林鳳衝一邊走,一邊扭轉著身子,給他照著腳下的路。
地面,再平常不過的地面,只是積了厚厚一層土,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勘驗的啊,為什麼要專門照給我看呢?難道是怕我摔跤?這地上一無石頭二無繩索的,又不是黃山的鯽魚背,稍一失足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何必要這般小心地照明呢?
儘管心裡畫了一萬個問號,但林鳳衝嚴肅的神情,還是讓楚天瑛閉緊了嘴巴,一直跟著他來到屍體前。
“看出名堂來了嗎?”林鳳衝問。
楚天瑛蹲下身子,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仔細看了看趙大的屍體:此時此刻的趙大,和昨天白天見到時相比,囂張跋扈的氣焰一掃而空,臉上的死肉疙瘩鬆懈了,又圓又凸的眼珠子再無半點兇光,反倒是因為過度膨脹的緣故,令人感到他在臨死前目睹了什麼眼珠都要驚爆的事情!大大張開的、齜著白牙的嘴巴,更加增強了這樣一種印象——與其說他是被殺死的,還不如說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也許是插進心口的刀子沒有拔出的緣故,流血並不多。
“看出來了——”他喘了口粗氣,回應林鳳衝的提問,“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還無法確認趙大是自殺還是他殺。”
“我說的名堂,不是這個。”林鳳衝說。
“啊?”楚天瑛有些驚訝。
“當然,門窗反鎖,又是雙手握住刀柄插進心口,確實存在自殺的可能——但我說的名堂,在你的腳下。”林鳳衝再一次把手電筒對準了地面,與先前不同的是,他照亮的範圍更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