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4部分

午後,兩人花了兩個多時辰收拾妝容,紫顏特意將熙王爺臉上每寸肌膚看過,細緻地修補照浪未顧及的皺紋斑痣。直至金烏西垂,熙王爺猝然老去十多年光景,對鏡相望時有說不出的感慨。

他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的老人,寡落的面容上爬滿褶褶皺痕,連稜角也被滄桑歲月抹去。

看到這驚異場面,熙王爺飽滿的雄心驟然消折,一動不動望了鏡子許久。十年後的他就是如此,任他位高權重機關算盡,畢竟敵不過老天,滿腹籌謀由是消弱三分。

他沉思良久,剛想起身,發覺右腿抽筋似的又疼又麻,竟無法簡單站起。照浪遞過一根油綠的竹杖,道:“王爺請用。”

“照浪!”他怒道。

“王爺勿驚,不過是讓王爺記得這痛感,在下即為王爺解除痛苦。”他口氣蕭索,熙王爺心頭很是跳了跳,臉色不由緩和。

照浪拔下插在熙王爺腿上的數支金針,放在盤子裡。紫顏在一旁嘿嘿笑道:“王爺今後行走時,切莫忘了愁眉苦臉,否則無法使人起憐。”

熙王爺只覺這一場易容揉碎人心,彷彿周身百骸散了架,掙扎站了會兒不得不跌坐下來。照浪見狀,忙扶起他,問道:“王爺還要試裝嗎?”熙王爺心中一硬,點頭道:“要。”照浪奉上朱檀金線九梁皮弁、緋色大袖織金衫等衣冠鞋履,伺候他穿上。

夜色簌簌地落下,熙王爺恍若回到了王府,棲逸齋外,識鑑閣上,碧水曲繞穿過庭院。一室的香氣就在這時斷了,四周的黑暗籠過來,紅燭默默在紫檀案上燒出迤邐的蠟痕。他的心被虛無的闇昧填塞,白髮、蒼顏、秋光暮年,不知怎地,忽然記起自己並無子嗣,想到了身後的淒涼。

像是在應和這慘淡心境,更漏一聲聲孤零地滴著,生如流水,心如死灰。

照浪重取了香燃上,見燭火昏暗,另點了兩隻瓊花燈。他只當熙王爺為進宮的事躊躇,靜默了等待吩咐。紫顏笑吟吟找來一壺酒,斟了一海碗奉上,“王爺,酒能殺愁,且痛飲一回。”

熙王爺如獲至寶地接過,急急地去飲,喝得滿襟酒水,紫顏瞥了照浪一眼,將剩餘的酒扔給他,“你也該喝。”照浪乾笑道:“不必了!要我發愁可不容易。”冷冷地把酒壺放在案上。熙王爺本想再飲,聞言矜持地擱下碗,抹去嘴角的水跡。

此後,花費時日背熟了套話,將離京的日子描摹得慘不忍聞,或能避過一災。熙王爺須如依了唱詞吟誦的伶人,萬事按譜好了的詞兒來,容不得半分差錯。

他以貴胄之身遠走他鄉,本就吃足苦頭,若非有舊僕周旋,半途餓死凍死也是尋常。此刻在照浪的提點下說起沿途饑荒光景,剩下的七分志氣又磨去三分,心境越發寒涼。

紫顏閒閒聽了,望了屋外濃重的夜色出神,那年雪月的情形歷歷在目。世事輪迴往復,那些宛若空花陽焰的幻夢在歲月裡浮沉,兜兜轉轉又重來一趟。

照浪說到一半,瞥見紫顏悵然緬懷的神情,也記起了當時。他面色一冷,忽問熙王爺道:“換作是王爺,那年冬天會不會起念殺我?”

“會。”熙王爺像說著風花雪月的故事,澹然地道,“如果那是唯一的路。”照浪笑起來,雙眼亮了亮,“若有第二條路走呢?”熙王爺陰沉地道:“保住你,也就保住我。但願你不負我。”

照浪依然在笑,他開啟隨身的銀香囊,用銅箸撥了撥火,靈貓香像是恢復了生氣,再度奪路而出。辛烈動情的氣息如從崖頂跳下,決然地撲向鼻端。

熙王爺醺醺欲醉,緊繃的眉眼鬆弛下來,聽見照浪如夢囈般自語:“如此,就請王爺多捱些時日,等我服侍好太后,再請王爺進宮去。”

熙王爺一聽還要再等,張嘴欲罵卻無力,撐了桌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裡一急,這一年半載積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