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際赫眉頭稍皺:她要麼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就是太過聰明瞭。若真是後者,恐怕連欣月師妹都比不上她……
倪葉薇急道:“你倒是說話啊!”
豐際赫不語。
倪葉薇雙手蹂躪著山坡上的青草,賭氣道:“你不是很有本事麼,快想個辦法啊!我一定要找到崔帝尋問問,他憑什麼躲躲藏藏的!不想娶我就明明白白把話說清楚,我倪葉薇還非他不嫁啦?”
豐際赫神情竟似有些落寞。
倪葉薇鬧了一會兒,狠狠道:“傳令花旗軍,命他們分出幾人速回長安,帶信給我爹,讓他親自去崔家,請他們全家七夕至倪府做客,明明白白告訴崔老爺,若到時見不到崔帝尋,立刻退婚!爹若是不依,我就死給他看!”
豐際赫素知這位大小姐的剛烈執拗,便從袖中取出一枝短笛,向著遠方吹起一首節奏很古怪的調子。
白鹿此時正對著院子裡那頭白色石鹿沉思,被這調子一繞,不由一笑:果然跟著我啊。這笛聲可是含星苑的千里傳音術麼?她笑一笑,向著笛聲傳來的山坡走過去,正看見倪葉薇和豐際赫要離開。
白鹿訝然道:“咦,我還以為是先生回來了呢。原來是小姐和豐先生,”她看看天色,又道:“這麼晚了,先生他們想必要留宿在鎮上。兩位若不嫌棄,不如在院中歇息一晚。”
倪葉薇也確實倦了,便沒使性子,說:“好吧。”說著走下山坡。
見豐際赫很有深意地盯著自己,白鹿低聲笑道:“有你在,還怕護不得她周全?”
豐際赫眼角一挑,隨即不急不緩跟著倪葉薇走下去。
白鹿笑盈盈伺候二人吃過晚飯,又服侍倪葉薇睡下。她走出房門,只見豐際赫站在院子裡看著竹叢旁的石雕,若有所思的樣子竟和帝尋有幾分相似。白鹿心下暗笑:倒真不愧是同門啊,想必他也知道先生的曾經了。她微微一轉念頭,輕聲道:“夜深風涼,山中溼氣又重,豐先生早些歇下吧。西廂我已收拾妥當,請您不要嫌棄。”
豐際赫卻沒有動身的意思,看著白鹿道:“我平生見過不少聰明人,你算是其中的一朵奇葩。”他語氣淡淡的,目光也很隨意,卻自有一股壓人的氣勢,看得白鹿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於是慢慢一笑,反問:“我這個所謂的聰明人比您如何?”
豐際赫偏過頭去,沉默一會兒,沉聲道:“大小姐是個局外人,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白鹿“咯咯”笑道:“你們的事,當我願意攙和麼?”她走過去,在石鹿旁邊蹲下,看著那活靈活現的雕刻,幽幽說:“我們好不容易才跳出一個圈子,不會再跳進另一個的,對不對?”
豐際赫眉頭略皺。白鹿嫣然道:“倪小姐的命盤中,橫亙著一個月亮,您想必知道是何緣故。”
豐際赫心頭一震。白鹿繼續說:“她其實可以不必這麼辛苦的,原本有一個更輕鬆的有緣分。可惜——,她自己太后知後覺,這個緣分中的人又把心思藏得太深。”
豐際赫起身離開,腳步有些踉蹌。白鹿淺淺如遊絲般的笑聲傳過來:“她跟你真的很像啊……真的很像……不過,她會更幸運些……”
小院裡只剩白鹿一個人了。她閉上眼睛,輕輕撫著石鹿的額頭,笑說:“師傅曾說,沒人保護沒關係,我們可以保護自己。可之前,你一直都不知道保護自己,才會……唉,莫非我們真應了師傅那句話,一個是情深不壽,一個是慧極必傷?”
涼涼的夜風中,她呢喃的聲音似乎溫柔得讓石鹿眨了眨眼睛。
天亮了,倪葉薇被一陣水流聲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