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嗶剝,不斷有砂石簌簌落下,頭頂掠過疾風,她還沒來及看清,已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阿鳶,我來了。」慕濯將她攬在胸前,閃身躲開倒塌的房梁,飛速朝樓下掠去。
耳畔風聲作響,她被他嚴嚴實實地護著,越來越多的磚瓦木塊從上面砸落,整個樓閣已不堪重負。
恍然間,她想起夢中,另一個「她」無數次地坐在這裡,如朽木死灰,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她下意識地抱緊他的腰身,迫使自己回到現實。
幻覺立時煙消雲散,行至兩三層的地方,慕濯徑直踹開窗戶,攜她飛身而下。
這一幕被站在樓前空地的人群看到,驚呼聲此起彼伏。
萬全和萬康一左一右扶著乾爹,心跳如擂卻又忍不住去看,青榆被莊益護送出來,立在他身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丹桂與師父們一起抬頭,心中默默祈禱。
顧珏抱緊懷裡的昭昭,秦將軍擁住她的肩膀。
昭昭絲毫沒有懼色,拍著小手,興致勃勃地叫道:「阿爹阿孃,我要學功夫,我也想飛!」
蕭成安看到兩人順利脫險,當即下令點火,烈焰騰空而起,如靈蛇吐信般纏繞而上。
將士們拍手稱快,他們對那些朝廷走狗不滿已久,終於將其除去,只覺神清氣爽。
旋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半空的一雙人影。
夜幕低垂,籠罩一望無際的遠山與曠野,明月當空,灑落遍地清輝。
少年與少女的髮絲和衣擺糾纏在風中,相攜落地,身後高樓傾塌,火光映紅天邊。
時纓呼吸急促,從慕濯懷裡抬起頭:「你沒受傷吧?」
「沒有。」慕濯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髮絲,揶揄道,「我們這婚禮,還真是……驚心動魄。」
「我可一輩子都忘不掉了。」時纓笑著說罷,環過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了他胸前。
慕濯抱緊她,懸著的心緩緩歸於原位。
方才,他眼前出現大片幻覺,她自瓊樓墜落,衣裙紛飛如蝶,鮮血在純白的雪地暈染開來。
好在一切都是假象。
夢境裡,他的指尖與她相擦而過,但如今,他接住了她,兩人皆平安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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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還在燒,將士們自告奮勇留下收拾殘局,讓兩人先行打道回府。
有心腹們坐鎮,倒不怕出什麼差池,說是清點屍身,但照此情況,估計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了。
慕濯交待了蕭成安幾句,與時纓乘車離去。
回到王府,已是夜色濃釅。
時纓走進淨室,洗去一身汗水與塵土,換上乾淨寢衣,來到燈火通明的臥房。
她想到即將到來的事,心跳劇烈,試圖回想昨天新學到的東西,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青榆和丹桂才知曉她和岐王未曾有過夫妻之實,面面相覷,丹桂低聲道:「青榆姐,我想起來了,以前在安國公府的時候,嬤嬤教過我,待小娘子出閣後,倘若郎君來此過夜,須得在外候著,隨時準備熱水。」
而之前,時纓從沒讓她們做過此事。
青榆遲疑道:「那我們今晚是不是要……」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時纓聽得滿面通紅,忍不住想開口轟她們出去。
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時纓抬頭,便對上了慕濯黑曜石般的眼眸。
青榆丹桂識趣地退下,來到外間,就看到同樣在交頭接耳的萬全和萬康。
四人心照不宣,各自去準備熱水和浴湯。
內室寂靜,時纓揣著些許忐忑,與慕濯視線交匯。
他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寧,她正待詢問,他便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阿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