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長孫晟人在千里之外的突厥草原不曾歸來;
這個晚上,長孫一族如四十五前長孫晟出生那日般舉族聚於主宅,結聯成天罡之陣,將長孫府與外界一切隔絕。
這個晚上,長孫熾親至水輕衣榻前,全權為新生兒接生,並直到水輕衣將新生兒接入懷中,努力微笑著向他徵求意見說:“大哥,你看這個孩子多美麗,就像這個夜晚一樣的美麗,我們叫她玉晚,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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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
子夜
“玉晚,”楊廣笑:“是欲挽吧?但不知,她欲挽的,是這桃紅色精魂的生命,還是又要附帶了整個的蒼生?”
“一介凡俗女子,無智無力,單憑空蕩蕩不知所云的愛,她縱慾挽,又能挽的什麼?”國師章仇太翼一聲嘆:“只為著她一個欲挽,超凡卓逸如長孫熾居然猶疑不忍,終至長孫晟不曾歸來,而你,亦不曾至。唯一一次拯挽救贖的機會,就這樣流去了。”
“知道為什麼,你與袁天罡術法力能相若,卻遠遠不及其人麼?我尊敬的、受桃紅祝福洗禮,卻歸入冰藍道的國師。”楊廣眼中有一抹冷哂的悲憫:“你崇力法而邈情感,盡窺鬼域卻難了人心。”
一貫不曾對任何人假以辭色的章仇太翼顯然不欣賞楊廣一貫無邊際的玄談法,並決意不予配合,而是照舊自己的主題:“眼看群魔亂舞、烽煙即起,那遇任何哀悲殺戮、甚至一息虛弱即以生命力相贈的桃紅精魂是註定活不下來的。
與其讓她這樣毫無意義的消磨至死,遠不如趁其初生時神完氣足精魂純粹的一刻浩然施法,以全天下。”
“咱們不說情感,也暫不論這叫人成全的天下是什麼東西,我浩浩然的國師。”終究還是絕對不同的思維,章仇太翼的凜凜之言於楊廣便只是一則笑話:“你倒是一直貶低袁天罡不遺餘力,卻不知覺太也高抬了那長孫熾。”
“怎麼說?”
跟腦子不夠用偏又自以為是的人說話還真累,楊廣聳肩,終還是無趣於對方那原本讓自己煞感新鮮的咄咄逼人。懶懶對一側垂眉低首的蕭淑凡勾勾小指:“娃娃。”
“長孫先生心中只是仁慈與愛,他會忘我的去為那些正義真理及最大多數人利益著想,但他心中卻從無不可原諒又或必誅的邪惡,更絕不會如閣下般,將犧牲了他人小我去成全所謂大我視為理所當然。
他會心痛,會自責,會深恨自己的殘忍。
我們一直不自覺把他當成神,他卻一直都是個人,一個太善良到傷痕累累而身心疲憊卻努力支撐的人。”
章仇太翼搖頭,顯然對太子妃的感性之語全然不能認同。才要駁回,暗夜裡,卻有一人倏忽而至,對著楊廣蕭淑凡單膝一禮後自行起身,垂了首,以不帶任何情感波動的晦澀聲音向章仇太翼接下蕭淑凡未竟之語。
“縱長孫熾是你同道中人,自長孫晟出生至今,整整已是四十五年。四十五年裡,長孫晟日日唯其命是從,時時以其志奪已志,為之所做的種種委屈求全和犧牲早已超出了限度。
長孫晟是魔,冰藍色冷血的魔。
到今日,連他那骨子裡一派純粹桃紅、博愛世人的新歡都因無法割捨自己的骨肉而痛苦猶豫,並直到精魂出生還緊抱於懷中向長孫晟求懇著‘欲挽’其性命。
為自己,為他的新歡,已犧牲無數並又眼看著美夢破碎,復又走向末路的魔憑什麼再去依著長孫熾,剜掏自己和所愛的心肺?”
退一萬步,長孫晟還是為著長孫熾的護守天下重歸中原,並準備要配合施法,他也只不過一介不知所謂的背叛了冰藍道的魔,又有什麼資格魅力籍以影響到我們的王,讓王拋棄願為之獻上一切的我們而去配合他們,徹換冰藍本質、斬斷魔王氣息,做成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