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改日再來吧。”謝朝華說。
還沒轉身,裡頭宮女喜兒就走了出來,“娘娘在裡頭聽見動靜,知道大小姐來了,讓您進去呢。”喜兒是陪嫁的丫頭,謝府出身,在宮裡私底下都習慣稱呼謝朝華大小姐。
一來是一種習慣,二來也隱隱有著炫耀自己與一般宮女身份不同的意思。
謝朝華點點頭,跟著喜兒走進內殿。
一走進屋子,空氣中瀰漫一股濃濃的藥味,她聞出其中有幾味安神的藥,心裡思忖,藥的分量下的如此重,如此也能聞出味道,阿容究竟情緒有多麼不穩?
踏進寢殿,鼻尖藥味更重了,眼前紗帳一層復又一層。
謝朝容就斜臥在床上,面容有些浮腫,但仍然美麗。只是眼窩凹陷,浮現著慘淡的青色,一看便是多日不得安睡的樣子,她見到謝朝華,嘴角微勾帶著一絲嘲諷,“姐姐,這裡的人都盼著我死呢。”
謝朝華看著眼前的妹妹,她的表情天真無邪,恍惚間彷彿像是回到多年前,眼前還是那個喜歡和自己撒嬌的小女孩兒一般。
“你放寬心,也別想太多了。好生休養才是,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想想太子吧。”謝朝華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手沒有一絲溫度。
謝朝容轉頭看看她,手反握住她,緊緊地,“她們都巴不得我死,呵呵……可是我偏偏就是要活著,越是想讓我死,我越不能讓他們如願了。”謝朝容的目光有些茫然。
“你沒看見,她當時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那醉妍花再豔都比不上她的血紅。我那天穿的還是石榴紅的百褶裙呢……姐姐,你知道嗎?我原來竟不知道,從一個人的身體裡可以流出這麼多血來,整個亭子都是她的血呢”
謝朝容語無倫次,喋喋不休,“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人,要不是他們想我死,我怎麼會害人……”說著說著,她慢慢閉上眼睛。
謝朝華想著應該是藥性上來了,扶著她躺下,替她蓋上被子,然後又坐在床邊上,看著謝朝容牢牢抓住自己不鬆開的手,心想:真疼啊。
夢裡,好像又回到了京都。
眼前一群稚童,指著中間的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子笑罵著,“野種野種”
那女孩一個勁地哭,謝朝華只覺得她可憐,走到近前想安慰她,忽地一轉眼,自己突然就成了那女孩。伸手摸摸滿臉的淚,抬起頭。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走開都走開,不許欺負姐姐,不然我告訴母親去。我母親可是長公主呢”
眾人散去,那女孩走向自己,近了,發現竟是阿容,梳著羊角辮,頭上豔紅的絲綢帶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芒,如同火爐中跳躍的火焰。
“姐姐,別哭了好不好。有阿容陪著你呢,阿容陪著你一起哭可好?”
謝朝華本來心裡還酸酸地,聽了這孩子氣十足的話,卻是想笑。她沒有回答,卻是站起身來,輕輕將她抱在懷裡,阿容就乖乖地任由她抱著,也沒有說話。
時不時還學著大人的模樣,用手怕著她的後背,嘟囔著,“不哭……不哭啊。”
謝朝華悠悠睜開眼睛,夜,燭火閃爍,空氣中有藥的苦澀氣息。
知覺漸漸回到了身體中,耳畔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轉頭看去,妹妹阿容就躺在一旁,手還是握住自己的,依然用力。
謝朝華看了良久,摸了摸臉,沒有眼淚,那一切好像都只是個夢……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色漸漸泛白。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謝朝華皺了皺眉,見阿容睡得依然很沉,手卻還是被她握著,只得低聲問:“外頭怎麼了?什麼事情?”
想是外面的人聽見裡頭有動靜,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人,“太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