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覺告訴皇帝:“您夢見的和尚,多半是臨濟寺的師祖義玄大師,‘四喝八棒’就是他傳下的法旨,臨濟寺之名,也正因寺院濱河而來。”
義玄是唐宣宗時期的名僧,竟然會出現在皇帝的夢中,並連呵帶打,說明想點化他,皇帝一激動,就說要親自去臨濟寺還願。文武百官當然不允,皇帝是什麼破身體啊,上個淨房都要兩個太監攙扶,怎麼經得起幾百裡的顛簸。
於是,由太子代父還願,便成了勢在必行之事。
據說首先提出“代父還願”的並非太子,而是壽王。壽王是皇室子弟中封地最多的,僅次於安南王,他的母妃就是宮裡如今品級最高的淑妃。
壽王的年紀其實比太子還大幾歲,他母妃是皇帝還沒封為太子時收納的第一位妾侍,出身不高,永遠當不了皇后。但跟皇帝也算是少年夫妻,對皇帝來說是具有特殊意義的,若非皇帝看重,以四妃之末的淑妃,哪有資格代表宮眷參加大法會。
如果沒有壽王自請出行,太子也許會裝糊塗,皇帝病重期間,太子不宜離京,怕生變故。可壽王都這麼自告奮勇了,他怎麼也得跟進,不然豈不顯得他的孝心不如壽王?
沒想到皇帝立刻準了他的所請。話已經說出去了,皇帝也準了,再無迴轉的餘地。
在禮部為太子擬定的隨行人員名單中,又有安南王世子的大名。
十天前,這隻隊伍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太子乘坐的,乃是皇帝的法駕玉絡。這是皇帝自己提出來的,說既然是代他還願,就該啟用天子儀仗,以示對佛祖的虔誠。
沈府的人對此都持樂觀看法,認為這是在向天下人昭示,太子不僅是儲君,而且很快就會是下一任皇帝。沈湛作為太子親信,也很快會得到重用。
也許是前世做何小慧的時候宮鬥小說看多了吧,俞宛秋總覺得這事有些違背常理,皇帝不是最怕死,最怕自己被取代的麼?秦始皇晚年求長生不老術,連漢武帝那樣英明的人都沉迷於煉丹。病重的皇帝,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太子——在禮制上的僭越,因為那等於暗示他不行了,就要讓位了。
可趙佑熙走得太匆忙,晚上接旨,第二天又是四鼓起床五鼓之前趕到正陽門候駕,來不及跟俞宛秋道別。俞宛秋心裡的那些疑慮,也就沒辦法跟他說。
要說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不管如何,趙佑熙都陪伴了她這麼久。自從來上京當質子後,晚上只要抽得出空,他都會越牆過來看她,還送了她許多好玩好吃的東西。
那人送禮的方式是,直接擱在她的房門口,然後飛身越牆走人。她退都沒處退,難道就為了這個,專程去一趟安南王府?那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她怎麼也想不到,文氏去世的這一晚,就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那個該在五百多里外的人竟然出現在她的窗前。
趙佑熙一開口就問:“你沒事吧?”
俞宛秋詫異道:“沒事啊,會有什麼事。”
趙佑熙低笑起來:“別瞞我了,長生都用飛鴿傳書告訴我了。說府裡的人到處找你,你嚇得躲在一間反鎖的房裡,半天沒敢露頭,是不是?”
天!俞宛秋不知該笑還是該惱,這是關心呢,還是監視呢?
窗外的人語調相當不滿:“早聽我的,離開這裡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非要死賴著不走。我要去收拾那對噁心的夫妻,你又攔著不讓,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說到這裡,仿似想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惡狠狠地問:“你該不會看上那個噁心的老男人了吧?”
俞宛秋忙為自己洗白:“你想讓我吐死啊,怎麼可能。”
趙佑熙這才“哼”了一聲道:“要是你剛才的回答有一丁點遲疑,我立刻就去廢了他!”
“你別亂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