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瑜已經算厚道了,何紹文不足三十之齡,以戴罪之身,就任禮部上卿,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何紹文那滿臉氣忿、一肚子怨氣的樣子,讓原本俊秀的容顏都變得扭曲醜陋,俞宛秋惟有嘆息,自家夫君對他的評價真準,似這般貢高傲慢,確實不堪留用。
何紹文心氣高,人可不蠢,見他的一番抱怨沒有引起表妹的共鳴,立刻打住,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呈上。
俞宛秋只看了一眼書名,就心知不妙,梁瑾瑜莫不是瘋了?生死關頭,還有心情玩這些名堂,嫌自己命太長,想激得趙佑熙立刻揮師北上,把他從那把還沒坐熱的龍椅上趕下來麼。
不只俞宛秋,連何紹文都不知道這是張順自作主張的結果。臨戰之前梁瑾瑜的託付,本來就是那主僕倆之間的秘密,何紹文只以為是梁瑾瑜自己搶印出來的,目的呢,自然是不甘心文稿就此埋沒,想在臨死前對俞宛秋做最後一次公開的表白。
哼,梁瑾瑜對自家表妹的心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朝思暮想,偏偏求之不得,無處用情,只好藉著批註俞家姑父文稿的機會,跟美人間接親近,以寄託相思。這人那,就是生得賤,到手的不稀罕,就稀罕那夠不著的。靖宮裡有多少美人,像他的妹妹若歆,何嘗不是是大美人一個,眉眼間甚至有兩分俞宛秋的神韻,最近卻失寵了,唉。
此次離開上京,乘坐的馬車駛過城門時,他有過一瞬間的猶疑:不知道他的出走,會不會讓梁瑾瑜遷怒到他妹妹何若歆身上?轉念一想,何若歆是他的女人,跟了他這幾年,多少有些情份,應該不至於太過難為的。何況,就算他想帶走妹妹也不可能,皇帝嬪妃哪有那麼容易出宮的。
俞宛秋接過書後,只拿在手裡略微翻了翻,就隨手遞給侍立一側的知墨,然後招呼何紹文用點心。
何紹文很是失望,表妹對新書表現冷淡,並無慍怒之色,更無羞澀之意。如果她羞澀,說明她對梁瑾瑜並非全然無感,光是這一點就大有文章可做;若是她慍怒,那更好了,他千里迢迢帶本書來樊都,就是為了激發趙太子夫婦對梁瑾瑜的怒火,然後他才有機可乘。
表妹如此無動於衷,何紹文反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了。
躊躇良久,他朝大門口看了一眼道:“太子殿下還在議事嗎?”
俞宛秋笑笑:“大概是吧。”
“殿下午膳會回來用嗎?”
“不清楚,有時候回,有時候會留在那邊招待部屬。”
何紹文忽然感慨起來:“表妹好福氣,殿下如此眷愛,成親都好幾年了,身邊連個姬妾都沒有。你表姐跟你就沒法比了,梁瑾瑜後宮美女如雲……”說到這裡連連搖頭,一副為妹子不值的樣子。
俞宛秋實在厭煩跟他繞來繞去,半天都沒說到正題,涼涼地回話:“梁瑾瑜沒做皇帝前就是這樣的人,表兄跟他相交多年,對他的脾性瞭解得一清二楚,為什麼還要把若歆表姐送進宮呢?”
何紹文沒想到會惹出這句話,倉促間只能辯解道:“她自己看上了梁瑾瑜,一門心思要進宮,並非愚兄獻妹求榮。”
見何紹文臉都漲紅了,俞宛秋知道自己的話戳痛了何大才子那顆驕傲敏感的心,馬上說:“表兄別誤會,宛秋並無此意,宛秋知道以表兄的能力和才望,根本不需要靠這種手段求得進身之階。宛秋的意思是,既然若歆表姐一心想嫁,表兄乃是為了成全妹妹的心願,二位求仁得仁,本無所怨。”
何紹文長嘆:“人要是那麼容易想得開就好了。”
俞宛秋便介面道;“表哥也有想不開的事嗎?”
她本不欲過問,但遇到何紹文這種死要面子的人,只得自己先提起話題,要不然,他就一直坐著不走,她手頭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