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芳微笑了笑,就又問:“往庫魯山後去,應當走哪一條路?請你告訴我,到那時我一走去看看。”
李鴻發說:“這倒很好找。你往東看那座山,就是庫魯山,轉過山去往北,你就看見了一片草原,哈薩克人在那裡養牛放馬。到十五那天,那裡一定擂著鑼鼓,無論誰都可以去看的。那天熱鬧極啦,一年只有兩回,這次我也想去瞧瞧呢。”說著,這李鴻發也不由得興高采烈。
韓鐵芳又問說:“若跑了第一名,有甚麼便宜呢?”
李鴻發說:“便宜可多極了。”
韓鐵芳點點頭,心想春雪瓶原是個男子,不然他要賽馬乾甚麼?大概他就是十九年前玉嬌龍由別的地方抱來的那個小孩,在這裡跟哈薩克一同長大了的,必然勇猛絕倫。如果是這樣的一個人那倒總比跟女子見面容易,而且我必要與他深交,因我二人年歲必相差不多,而且十九年來所遇的是同樣的命運呀!他的心頭忽又襲上了一陣悲感,與李鴻發又閒談了幾句,他就出了這鞋鋪,回到店房,算了算日期,距離著七月十五還有不少日子呢,這些日子,店飯錢雖然還夠用,但光陰怎能捱?豈不要急死人?所以他就每天仍出去尋訪,晚間在店房以琵琶排愁解悶。他在街上走,倒沒有人注意他,在店房裡一彈琵琶可立即就有人圍在窗戶外聽,縱是聽不大懂的人,也都伸著大拇指說:“彈得好!”幾天之後,他的琵琶在當地就出了名了,大家都以為他是依此為生的呢。他有時倒不禁自笑,想自己沒到那祁連山去教母報仇,卻來到這裡彈琵琶給人聽,真是沒有料及。
光陰迅速地溜過,這天已是七月十四了,店房裡驟然來了比平日加了一倍的客人,擠得都沒有地方住了,這些人是各色人皆有,都是由別處來此,專為明天看賽馬的。馬匹車輛很多,店裡容不下,都放在門外,大街上也是熙熙攘攘,街頭巷尾,酒肆茶寮,都有人談著賽馬的事,韓鐵芳尤其興奮,預備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鞋襪,當日也沒彈琵琶,到晚間才過初更,他就睡了。可是睡不著,想著春雪瓶,並想明天我把他母親死在沙漠的事告訴了他,他一定會放聲大哭,我可用甚麼話勸他呢?很是件難,心中且有些發怯似的,思索多時方才入睡,沒到天明,就被店中的人吵醒。他趕緊爬了起來,換上了昨天預備好的衣服,就開門出了屋,叫店夥快給他打洗臉水,他卻跑到馬棚自己去備馬。
旁邊也有幾個人正在備馬,就問他說:“你這麼早就備馬,是要上路?還是要去看賽馬呢?”
韓鐵芳就說:“我是看賽馬。”旁邊的人就笑他,尤其看他那匹馬,不由的發笑,一個就說,“今天,凡是看賽馬的人,講的是自己也備著馬,騎著、追著看,那才算得起是大老。朋友!我聽你的口音,是外地來的,你能夠自騎馬匹追著看,也夠露臉的了。可是憑你這匹老黑馬,能跟得上嗎?只要你能跟得上最末一匹就不錯了。”
韓鐵芳不言語,心中只覺得好笑,這種土頭土腦的人遍地皆是,這裡也不少。可氣的是他們亂不睜眼看看,這馬原來是誰騎的?他不便惹氣,只笑了笑說:“我不過是跟著看看熱鬧罷了,我也自己知道,這匹馬哪能跟他們賽呢?”旁邊的幾個人也就不再說甚麼了,但都態度驕傲地,細細地打量他的馬,韓鐵芳將馬備好,就趕緊回屋去洗臉,店夥把早餐也已做好,送來了。韓鐵芳向懷裡揣了兩個饅頭,手中又拿著一個饅頭,一邊吃,一邊叫店夥鎖上了門,他就牽馬走去,一看,啊!外面簡直是人山人海,都一齊往東邊奔湧,韓鐵芳的馬簡直走不開了。他隨著這些人走了約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