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淺小臉上有慌亂錯愕,有抗拒退怯,他微斂下眉,重新坐正了起來。幾個月前離開漢南時,他曾請求她不要喜歡上別人,至少在他回來之前不要,在那時候,他心底便已是放不下她的。而現今,他更是確定並深信,他喜歡她。確切點,該說他愛她。不論是她的喜她的憂,她的乖巧她的尖刺,她的一切一切,他都放不下,割捨不下。
她曾想和他斬斷那些情意牽連,做對普通朋友,可他野心太大,不願意將就求全。她不愛他,甚至談不上喜歡,那麼他便給她她想要的距離和分界線,再計劃著一點點將她蠶食鯨吞,據為己有。他原以為他真有那個耐心和隱忍的本事,能等到鐵樹開花,娑羅結果,可這一刻,看著她眼底的掙扎,那種明明已舍不下,卻還是不敢往前走的猶豫,他才驚覺——原來,面對她,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優秀的獵人。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想將她留住,想讓她柔柔軟軟地對自己笑,想讓她放心地依賴他,依靠他,不要活得那樣辛苦。
“淺淺,我不想再去猜你心底的想法了,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過什麼,我只能保證,我會給你一個安穩的未來。淺淺,你今晚來了這裡,說明你是在意我的,對嗎?”側身看向身際的人兒,商述澤的聲線中透著一絲幾不可查的期待,很快,那份希冀也便湮沒無痕。對於她,他從來便沒有太多的勝算。
原淺默不作聲,客廳中的氛圍凝滯,兩人安靜得好似能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回憶在某個位置定格,恍然間原淺便想起了那個夜裡,西北的長風隨她跑了一路,彼時的心如死灰冰涼絕望,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溺了水的人,再也不復呼吸,不復疼痛。她強作堅強,偽裝得若無其事,依然清爽乾淨地對著孩子們笑,就連夏弋陽都覺得她的笑容還是溫暖明媚,只有她自己心底清楚——不一樣了,哪怕那笑弧再怎樣好看,終究失卻了從前的熱度。她的心告訴了她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卻畏懼接受,於是也只能假裝不在乎,假裝一切都沒變過。
其實那天聽到了巧巧的小秘密的瞬間,她的心疼得無以復加。她以為,她可以裝作那個男人對自己毫無影響,可那一刻,漫天的絕望淹沒了她,有一剎那,她甚至想到了死。
可她,不能!
從得知飛機失事的那個夜晚開始,她實則再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好。夏弋陽和她同在一間宿舍,可他卻不知道,一連六個夜晚,她頰側的枕頭皆是溼了半夜,後面的半夜,她則是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抱著那隻笨笨的熊公仔,呆愣無望地睜眼到天亮。
在接連十個漆黑長夜裡,她的心底,沒有一點光芒。再之後,她開始忍不住恨起了那個男人。她恨他,恨他這樣強勢蠻橫地闖進了她的世界裡,又這樣不打一聲招呼便走了個徹底。她也不願意去祭奠他,因為,她不接受他離開了的事實,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明明,他是這樣這樣好的一個男子,上天,有什麼理由要把他收走?
商述澤敏感地察覺到了原淺的身子在發顫,本是固執地在討要一個答案,可看著她這般神色變化與莫名的顫意,他的心底卻又生出了萬千的憐惜。徒然一嘆,他當真是恨極了自己這樣的優柔寡斷,“淺淺,罷了,我不逼你。”
想了想,商述澤站起身,再補充了一句,意有所指,“淺淺,但凡愛你的人,所希望的不過是你能幸福。”
說完便不給自己踟躕不定的機會,商述澤大步流星地朝著樓梯的方向去了。他這次可以不逼她,但他也不可能留下來安慰她。人類有一種可怕的本能,叫做習慣。他不願她習慣自己沒原則的好,他也怕,怕有一天,她會貪戀他的好,然卻是出於習慣,而非,出於愛。
原淺不明白商述澤為何要落荒而逃,離她而去。是她的表現傷到他了嗎?可傷害他,從來便不是她的本意。
兩手緊攥著自己衣服的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