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早已忘了與沈浪賭氣的事,又依偎到沈浪身旁,湊首去瞧那封書信。
只見那信封信紙,俱都十分粗糙,墨跡淡而不均,字跡潦草零亂,顯見是在市街之上,借人紙筆,匆忙寫成的。
朱七七皺眉道:“這筆字當真寫得跟狗爬似的,我用腳都可比他寫得好……由此看來,寫這封信的,必定是個粗人……”
她自覺自己現在也已能自小處觀察事物了,心裡不禁甚是得意,只等沈浪來誇獎她幾句。
哪知沈浪卻道:“粗人……未必。”
朱七七瞪大眼睛,道:“未必……難道斯文人物,也會寫得出這樣的字來?”
沈浪道:“此人字跡雖陋,但語句卻通順得很,若是胸無點墨之人,那是萬萬寫不出這樣的語句來的。”
朱七七想了想,笑道:“不錯,若真是粗人,就會寫‘我有緊要的事和你說,三更時等著我,一定,一定’了。”
沈浪道:“正是如此。”
朱七七雙眉又皺起,道:“但看來這卻又不似能假裝得出的。”
沈浪道:“你再仔細瞧瞧,這字跡有何異處。”
朱七七凝目瞧了半晌,喃喃道:“沒有呀……噢,對了,有了,他寫的每一筆,每一橫,都往右邊斜歪……每個字都像是被風吹得站不住腳似的。”
沈浪道:“正是如此。”
朱七七道:“這……這又可看出什麼?”
沈浪道:“這可看出他這封信,乃是以左手寫的……常人以右手寫字,筆跡雖各有不同,但以左手寫來,便差不多了。”
朱七七垂首沉吟道:“他以左手寫信,要我們辨不出他的筆跡,又要瞎子傳信,好教我們猜不出他究竟是誰……”
突然抬頭,接道:“如此看來,他必定是我們的熟人……我們不但知道他的容貌,而且還認得他的筆跡。”
沈浪道:“想來必是如此。”
朱七七道:“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們猜不出他是誰來,但……但三更時,他既要來與我們見面,卻為何又要弄這些玄虛?”
沈浪道:“這其中,想必自有原因……”
朱七七突然拍手道:“對了,這想必是金蟬脫殼,聲東擊西之計。他以這封信將咱們穩住在這裡等他,他便好去別處辦事。”
沈浪緩緩道:“他縱不寫這封信來,我等今夜也是不會到什麼別的地方去的。他寫了這封信,豈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朱七七呆了半晌,道:“是呀,這豈非多此一舉。”
輕輕嘆了口氣,苦笑接道:“我自以為觀察事物,已不錯了,猜的也不會差得太遠,哪知……被你一說,我猜了簡直等於沒猜一樣。”
沈浪微笑道:“已經發生之事,觀察遺蹟便不難猜中,但還未發生之事,單憑一些蛛絲馬跡去猜,便常會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朱七七道:“但你也說過這其中必有原因呀。”
沈浪道:“這件事必須自多方猜測,小心求證,未經證實之前,誰也無法斷定哪一種猜測是正確無誤的。”
朱七七道:“如此說來,你莫非還有什麼別的猜測不成?”
沈浪道:“說不定此人正被強敵追蹤,不等夜深人靜時,不敢露面……說不定他右手已然受傷,是以只有以左手寫字。”
朱七七又呆了一呆,失笑道:“你呀……你那顆心,真不知有多少竅!別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偏偏都被你想到了。”
沈浪嘆道:“但他如此做法,也可能是在三更之前,要有所舉動,是以要用這封信,將我等穩住在這裡……至於那會是什麼,此刻便誰也無法猜中了。”
朱七七道:“既然猜不中,我們也莫要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