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往後望了望,不捨地看著羅老太:「娘,我要走了。」
「去吧。」
羅老太疼愛地摸了摸她的臉:「我們安丫兒,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以後一定要永遠快快樂樂的。」
喬安笑起來,用力點頭:「好!」
她坐上馬車,華麗的儀仗車隊往前行駛,喬安掀開簾子,遠遠朝著身後的羅老太擺手:「娘!再見啦——」
羅老太紅了眼眶:「好!好!去吧——」
方愈騎著馬,也忍不住回過頭,但是他看得不是羅老太,他仰起頭,似乎遙遙看見高聳的宮牆上一道背著光的身影。
方愈不由嘆口氣。
作孽啊。
宮牆上,李稷看著聲勢浩大的公主儀仗緩緩駛過。
他看著她掀起窗簾,用力地朝後面招手,紅紅的眼眶,轉過頭的時候,無聲無息的開始落淚,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滑過皎白的臉頰。
如果可以,他想過去,親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但是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他就那麼安靜地、貪婪地凝望著她,像是在凝望著一幅畫,一個夢,一場不會再有的幻影。
他想讓那儀仗再長一點,想讓車隊走得再慢一點,但是終於,那浩大的車隊緩緩駛過東華門,載著他的姑娘,遠遠地離開了他。
陸翼帶著禁衛門肅然默立在旁邊。
他看著那個他追隨了十數年的、有經天緯地心胸與才華的帝王靜靜站在那裡,遙望著宮城的方向,那高大挺拔的、彷彿能扛起整個天下的背影,像是一座亙古沉默的雕塑。
沒有人可以看透他堅硬冷酷的外殼下是什麼。
他太隱忍,太堅硬,磐石一般堅韌冷漠,被血與火熔煉出的稜角與厚度,強大得彷彿無堅不摧。
他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邊落日的餘暉暈染開瑰麗的霞光,大監過來心驚膽戰地稟告:江南戰事有變,兵部尚書已經在宣政殿等候。
李稷這才收回目光,轉過身,神色平靜,淡淡說一句:「走吧。」
「是。」
大監揚起聲音:「擺駕——」
陸翼小心抬頭看一眼李稷平淡的側臉,微微鬆了口氣。
陛下如此冷靜,想必對安姑娘的心思真是淡下來了吧。
也是,安姑娘既然無心,陛下又何必強求呢?
現在安姑娘出了宮、嫁了人;陛下忙於朝政,等過些日子,立一位皇后,冊幾位妃嬪,再有了小皇子小公主……那些執念,也就都過去了,可謂是皆大歡喜。
陸翼心裡這麼想著,跟著陛下走下宮牆,剛走下兩步石階,突然看見前面陛下挺拔的背影晃了晃,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在無數驚駭呆滯的目光中,下一秒,那明黃身影晃了晃,驟然脫力,高大的身體直直向地上倒去——
「陛下!」
…………
喬安出了宮,就開始見天地往郊外跑。
殷雲舟在宮裡那些年,不知道被明裡暗裡下了多少手段,面上看似無恙,身體底子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喬安很擔心他,拉著方愈一起給他琢磨藥方,又大開府庫,把他宅院裡缺著少著的東西一應都給補齊了,連伺候的侍從都是從自己身邊調過去的。
殷雲舟沒有拒絕,卻笑著搖頭:「我倒是被你養了。」
喬安理直氣壯:「我養就我養,我就樂意養我表哥。」
方愈在旁邊熬藥,看得牙酸,心也酸,酸得流湯了。
他好像有點明白李稷了,自家的小姑娘要是別人家的了,跟人家噓寒問暖不說,還樂意巴巴養人家,別說李稷了,他都嫉妒得快眼紅了。
喬安看著殷雲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