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二曲,本只一曲。初志在乎高山,言仁者樂山之意。後志在乎流水,言智者樂水之意。至唐分為兩曲,不分段數。至來分高山為四段,流水為八段。”
兩千多年來,《高山》、《流水》這兩首著名的古琴曲與伯牙鼓琴遇知音的故事一起,在民間廣泛流傳。
怨無音彈奏的是《流水》的第六段,先是跌巖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接著連續的“猛滾、慢拂”作流水聲,並在其上方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兩者巧妙的結合,真似“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
魯曼文雖不懂古琴,但也在怨無音這段琴聲中聽出了完整的韻律。
然而,姬天賜卻覺得這曲子不像是由怨無音所彈,而像是個花甲老人所彈奏,年輕人血氣方剛,指法應該剛猛有餘,而怨無音刻意收斂許多,雖說也是氣勢磅礴,但和他自身的氣質不符。看著怨無音撫琴,在聽此曲,心中有說不出的彆扭。
一段曲子作罷,姬天賜手語問向怨無音,“你的琴技已有如此造詣,為何還不滿足?”
怨無音沉默不語,呆呆的看著身前的古琴。
張凡衝也是嘆了一口氣,“無音若不是天生失聰,定是一位曠古樂師,他早年觀我琴宗宗主陳長子撫這首《流水》,竟記下了所有的指法。陳宗主只彈了一遍,無音不用看琴譜也能模仿出個七七八八,只是落指的力度稍有瑕疵。陳宗主又逐一教他如何發力,後來無音僅觀琴絃震動便可知曉彈奏者落指力度。他不是自身造詣高,而是完全模仿他人彈琴。”
“難怪,難怪……我看他鼓琴時很是猶豫,他心中定是有自己的意願想法,但又懷疑自己是否彈奏的正確。心中有所猶豫,彈奏出的曲子也就失去的生命。他若能聽見自己的琴音,定能成就大器。你們茅山高人眾多,難道就治不好他的耳疾。”
張凡衝搖搖頭,看向怨無音,眼中流露出些許憐憫:“無音生來耳朵與常人不同,民間的醫學診斷說他是聽覺神經異常,無法將聲音傳到大腦,而超凡界的治癒者更是都檢查不出問題來。陳宗主也替他惋惜,一個聽不到聲音的樂師,永遠也只能模仿他人彈奏。”
“我不這樣認為!”
姬天賜走到怨無音身前打著手語,“你彈一首自己的曲子。”
怨無音一愣,不明白姬天賜是何意。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再彈一遍《流水》,你剛剛彈的是他人的曲子,我想聽你自己的曲子。”
怨無音面露難色,他轉頭看了一眼張凡衝,似乎想讓張凡衝為他解釋。
但是,張凡衝只是對他點點頭,讓他按照姬天賜說的去做。
怨無音尷尬的看向姬天賜和魯曼文,似乎在告訴他們,自己的琴曲很難聽。他曾經這樣做過,按照自己的想法彈奏,但周圍的人總是一副不忍傷害的表情告訴他,“彈得不錯”。他知道這是大家在安慰他。
怨無音遲遲沒有落指,面紅耳赤,一副害羞少年模樣。
但姬天賜卻緊緊的盯著他,一言不發,一直盯到他感到羞愧,感到自卑。
“你既想成為樂師,卻不敢將自己的曲子彈給外人聽,你不如放棄算了。”
怨無音看到姬天賜比劃完,眼眶瞬間紅潤了,悲慼爬滿他稚嫩的臉蛋,自己何嘗不想彈奏自己的曲子,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彈的是什麼,只會招人恥笑。
悲慼過後,怨無音忍不住落下淚水,他恨老天爺,恨上天對自己開了一個太大的玩笑。怨無音一次次想過,如果能做交易,自己寧願用自己的雙腿和雙眼換來聽覺,可是,老天無情,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一個庸才,恨!實在是恨!恨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