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令當時全世界人民羨慕的日子。這不是阿Q式的吹牛,是中外的文物專家們透過考古得出的結論。遺憾的是後來因為各種原因落後了,到我爺爺們叱吒風雲的時候,這裡差不多已成為全世界最落後最貧窮的地方之一。這裡的落後和貧窮不僅因為這一帶多為丘陵山地,十年九旱,還因為地處交通要道,為兵家必爭之地。各路人馬打過來,殺過去。因為地方太窮,各路大王誰也不想在此成就大業,只把這地方當塊墊腳石,使勁踩一下,就跳過去了。你開啟澠池縣誌,“大事記”裡最多的就是戰事、匪事。歷史上這裡的人民少有較長時間的安穩日子。這些年,我在外邊工作多年,跑了許多地方,已有些見識。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的家鄉竟然沒有任何傳統手工業,連傳統的風味小吃也沒有。前一陣省裡普查申報評定老民居、老民間建築,全縣竟沒有一家上榜。
澠池縣北邊靠黃河是山區,人煙稀少;中間是一溜狹窄的河谷,地勢較平,縣城就在這裡。再往南就是人們說的南大嶺,面積佔全縣的三分之二,人口也佔一多半。從北邊看,南大嶺像一長長的山脈,待你上去了,才發現上邊又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南大嶺上全是紅黏土,是上好的和煤土,鑽井隊的鑽機也用這土做潤滑劑。南大嶺多坡坡地,這種地不存水,不保墒,怕旱又怕澇,雨水少乾旱成災,雨水大一點兒,活土被沖走。因此地裡的活土層極薄,活土層下的死土卻極硬。黑紅色的死土層被極細的黑線描成一瓣一瓣,人們把這種土叫小瓣紅土。這種土堅硬似鐵,三齒钁頭舉過頭頂狠狠掄下去,震得你虎口生疼,也只能挖下一小撮。
再窮的地方,也有富人家。再苦的時候,也有不苦的人家。我爺爺小時候,我家光景相當不錯,我爺賭博抽大煙才把光景弄完蛋。我爺賭博抽大煙都是在西蓮池乾的。我家的地連賣帶當也都轉到了西蓮池的席家。當出去的地,當期之內,我家還了錢還能再贖回來。過了當期,就成人家的了。再想要回來就難了。
三爺給我家找的營生是給聯保處磨面。
聯保處有辦事人員和保丁二十多個,還要時常招待下來催糧派款的區、縣官員。一個月要吃不少白麵。
大石磨在九爺家和我家之間的一孔土窯裡。三爺送給我家一頭小毛驢。小毛驢戴上眼罩在前邊拉,我爺在後面推,我奶奶羅面上糧。磨出的白麵給聯保處,麥麩子歸我家。聯保處做飯的大師傅三天到我家磨坊馱一回面,每次都要給我家留一升白麵,說是三爺叫留的。奶奶捨不得讓自家人吃一嘴白麵,爺爺、奶奶和兩個伯伯都是吃野菜拌麩子。早上晚上麩子野菜糊糊,中午野菜麩子糊糊。早晚是淡糊糊,中午是鹹糊糊。白麵和吃剩下的麩子都由爺爺背到石門集上換成現錢。奶奶想盡快攢些錢把我爺當出的地贖回來。
二伯背不會書光捱打,二伯不想上學。我奶奶沒到我家時,十八太爺、五爺和十六爺輪流給兩個伯伯帶飯吃。二伯去學主要是為了吃飯。我奶奶到屋後,我二伯說啥也不去學了。三天兩頭逃學。我奶奶去找十八太爺、五爺、十六爺商量咋辦?三位爺都說,就讓他在家幫助幹活吧。二賴不是上學的材料,再上也是白搭!二伯就輟學進了磨坊。
奶奶身體健壯,懷孕以後也不耽誤磨面。小毛驢戴著眼罩不緊不慢地轉著圈圈,我奶奶不停地上糧羅面,石磨嗡嗡嗡,小麥從磨眼裡流到磨盤下,被磨成粉末,從下邊磨盤的溝槽流下,形成一個圓形的面的瀑布。奶奶雙手各掂一斗糧食,右胳膊一揚,一斗糧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