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閣樓實在太窄,除了一張床和兩隻小板凳,別無長物,老闆娘只好把水盆放在地板上,又擰了條溼毛巾,走到床邊把那孩子額上已經溫熱的毛巾取下來,換上新的。店裡沒有冰箱,所以沒有冰塊,只能這樣。
老闆娘挨著床沿坐下,心疼地看著潔伊瘦得可憐的臉頰,滾湯沸熱地燒了一整夜,幾次難受地醒過來,都只對她說了同樣的話:“我沒事,不用去醫院。”她心裡明白,那孩子是體貼她的經濟狀況——店裡的收入只夠維持日常開銷,去醫院?她也實在沒有辦法。
“孩子,孩子——”老闆娘搖搖她的身子,“醒醒,把藥吃了再睡——”
潔伊迷迷糊糊地張開眼,老闆娘見狀大喜,急忙扶著她起來,把藥喂到她嘴邊,“來,吃藥。”
她卻沒有清醒,蒼白的嘴唇只是發抖,似乎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老闆娘只好把藥片塞進她嘴裡,苦澀的藥片滑進咽喉,她皺眉,身子一顫,又吐出來,沉重地倒在床上,閉著眼睛只是喘。
病成這樣,再不吃藥,可怎麼行?情急之下,老闆娘索性捏著她的下頜,強行喂她吃了藥,又灌了幾口水,她似乎想掙扎,卻沒有力氣,只由著老闆娘灌了藥,伏在床上一動不動。
老闆娘這才鬆了口氣,把她額上的毛巾換下來,用冷水重新浸一遍——
正忙著,身後忽然聽到“咕咚”一聲響,接著聽“哇”地一聲,老闆娘急忙回頭,一眼就看到潔伊伏在床沿上,不僅剛剛喂下的藥吐了出來,連不久前喂她吃的半碗稀飯,也一併吐了出來,身體瑟瑟地只是發抖。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老闆娘把她抱起來,摸了摸,熱度非但半點沒退,人也完全陷入昏迷,怎樣喊也沒反應,迷迷糊糊地說著胡話——
“對……對不起……”她閉著眼睛,“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對不起……”
老闆娘擦擦眼睛,“傻孩子,我又沒有怪你。”
“我……沒事……”她又說,“……不用……去醫院……老闆娘……我沒事……”
老闆娘搖頭嘆氣,把溼毛巾覆在她的額上。
“……什麼……時候回來……”她在枕上輾轉反側,“……臣野哥……我……好想……”
她這樣不安穩,老闆娘只好用手把毛巾固定在她額上,孩子,你快醒醒吧!
“……不要……回家……我……”她難過得撕扯著胸口的衣裳,好像那裡有什麼強烈的束縛,“……不要……嫁人……”
“孩子?孩子?”老闆娘急得沒法,雙手合什,“菩薩保佑,這孩子這樣年輕,心腸又這樣好,萬一有個好歹,可讓人心裡怎麼過意得去——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一顆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滾下來,“……臣野哥……我……好……”又一顆眼淚滾下來,“……媽……媽……”
“菩薩保佑啊——”
“……不要……”越來越多的眼淚湧出來,“……留下潔伊……一個人……媽媽……”
這孩子——會死嗎?老闆娘心裡怕到極點,連看也不敢看她。
正沒辦法,樓下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老闆娘沒好氣地叫:“今天盤點,不開業!沒看到門關著嗎?”
“開門!”那人把門敲得山響,“快點開門!”
“老孃今天不做生意!你聾——”
“潔伊!潔伊你在裡面嗎?”那人高聲叫道,“潔伊,你快開開門!”
是這孩子的朋友?老闆娘大喜,急急忙忙地跑下閣樓,拉開破舊的板門,“你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生著一張太漂亮的臉。
來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急促的呼吸:“請問,餘潔伊——她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