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卿不動聲色,客氣地拱了拱手,“拜見荒原前輩。當初晚輩困在酆獄,若無此內功防身,恐怕早已死在獄頭的折磨下。習時我便與阿硯說好,如果老前輩怪罪,我便廢了這功夫,絕無怨言。”
荒原客聽了這話,面雖仍是繃著,嘴角卻翹了起來。“你倒不是魯莽的人,知道說這種討巧的話。你廢了功夫,我孫子跟著你豈不受人欺負。”
謝硯見荒原客鬆了口,面露喜色,小心喚道:“爺爺,孫兒知錯了……”
“這話對你兄長去說!”荒原客橫眉倒豎朝他一揮手。
謝硯忙縮肩低頭,不敢再言語。
“陸長卿,我有話對你說。”荒原客面色凝重,言罷便足尖點在水面,朝湖心飛去。陸長卿明白荒原客有些話要單獨對他說,便吩咐謝硯先回去休息,自己隨即也飛上了湖心的小舟。
偌大的湖,二人站在湖心一葉扁舟之上。青山倒映在湖水中,宛若幻境。
“你知道鳳岐為何白了頭髮?”荒原客先問。
“聽人說,是墜崖時受驚過度。”陸長卿不動聲色地說。他尚不知荒原客的目的,整個人如閉緊的蚌殼,絲毫不露馬腳。謝硯不會告訴他他們的藏身之處,而他能找到這裡,此人不得不防。
荒原客又問:“你現在還想推倒鎬京麼?”
“如今我藏在這蠻夷之地,不被鎬京找到就已是萬幸。”陸長卿回答。
沒有一句正面回答,荒原客雖是氣他太狡猾,卻也暗暗欣賞他的沉穩。比起在歧關見到的那個不可一世的慶侯,酆獄出來後的他,有種洗盡浮躁之感,渾身透著玉石般的沉靜光澤。如果此刻這個男人能重新手握大軍,恐怕鳳岐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如果我告訴你,二十年前,你兄長棲桐君並非王師伏殺,你是否還想摧毀鎬京?”荒原客不得不放出一些訊息。
陸長卿果然神色微變。然而僅僅一瞬,他便又恢復了平靜。
“荒原前輩與鳳岐國師說的一樣,這話他念叨了這麼多年,卻沒拿出一點證據。如果仍是替重光曄脫罪的老生常談,就不必再提了吧。”重光曄乃周文王名諱。
荒原客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需要半月的馬程。這個地方,你務必親眼看看。”
“晚輩這段日子不便隨意走動,前輩所說之處,待過些時候再去不遲。”
“我說的那個地方,是你兄長的葬身之處。”
陸長卿瞳仁猛然一縮,“你說什麼!”
話分兩頭,陸長卿在吳越鬧出些動靜後,江浙一帶民間便傳出了“狴犴令主”的俠名。原來江浙沿海賊寇橫行,他的部分黨羽藏身於江湖之中,奉命做了不少清剿賊寇,保護漁民的事。當地人不知這股勢力出自何方,但見他們行事後均在顯眼處留下狴犴古獸的印紋,是故當地人口口相傳他們是狴犴令主的門下。
這事傳到探驪宮鳳岐的耳朵裡,他的目光又深沉了許多。
謝戟一邊為他拍背,一邊道:“狴犴令主不過是江湖人給的混號,師父卻對這個人格外留意?”
“傳說神獸狴犴性格剛直正義,能為民仗義執言。咳咳……”鳳岐斷斷續續咳嗽著,“當年棲桐君便是取了這個意思,將他獨創陣法定名為狴犴陣……咳咳……歧關大戰前,我將它教給了慶侯。”
謝戟遞給鳳岐一杯水,伺候他喝下,卻見一縷血絲染紅了杯口,化入清水中。他心裡忽然就覺得這血紅得駭人,眼前這人的生命就要這樣一絲一縷地流走。
“鎬京那邊得了訊息,慶侯他就在吳越一帶。”鳳岐放下杯子,輕輕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師父懷疑這個狴犴令主就是慶侯?那麼他做的這些事,大概是要收買人心了。只是這樣太過大張旗鼓,他就不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