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漠天微微抬手,輕淡平和地說一聲:“住手。”
他的聲音不大,但戰鼓和旗號,卻已將主帥的命令傳往全軍。
戰事立止,所有人都停下了攻擊的動作。
容若手一鬆,戰刀落地。
事實上,與其說是他自己鬆手扔下了戰刀,倒不如說是他的手太酸太軟,根本連刀都握不住了。
他伸手入懷,在所有秦軍警戒的目光中,掏出一條被鮮血染紅一大半的白手帕,在空中揮了揮:“我投降。”
容若遙遙望向許漠天有些詫異的臉:“降者免殺,對不對?”
許漠天眼神奇異地看著他:“如果我說不呢?”
容若嘆口氣,心裡哀悼自己累成這份上了,還得提起精神和這莫名其妙的所謂名將鬥心眼──明明心裡盼我投降盼得要死,還裝什麼酷樣。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做出凜然無懼之態:“那我只得苦戰到死,以死報國,寧死不被俘了。”
許漠天聽他一連三個死,簡直就有點兒以死相脅的味道,又覺奇怪,又覺詭異。
他是秦國名將,多年征戰,滅國屠城之事,也不是沒有做過,身處絕境的君王,也見過許多──有的是寧死不降,用性命保全君王的尊嚴,有的是卑躬屈膝,不惜一切,以求苟活,卻從未見過容若這種君王。
說他怕死,他卻敢於親冒矢石,做這場幾無生機的衝鋒,來救護別人。以他的地位,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可說他不怕死,他卻一點也不在意君王尊嚴、國家體面,甚至軍人的原則,隨便就說出投降二字。
說他怕死,他明明滿口說著死,可表情裡,卻又似絲毫也不曾放在心上。
許漠天心念電轉,冷然一笑:“我若受你投降,卻事後將諸人一殺了之呢?”
容若嘆了口氣:“如果連許將軍你都把自己說的話當放屁,願意把自己的信用人格踩成爛泥,我除了自認倒黴,還能怎麼樣?”
“大膽……”
同時間有好幾個人憤聲怒叱,雪亮的鋼刀、鋒利的長槍,遙遙就指向容若。
容若不以為意地挑挑眉,看向許漠天。
許漠天不動聲色地揮揮手,滿天殺氣消於無形。
他看向容若的眼神,喜怒莫測:“好,我接受你投降,你讓他們放下兵刃。”
容若摸摸鼻子,回頭看時,不覺嘆了口氣。
幾乎所有的楚軍都瞪大眼睛看著他,人人眼中寫著不可思議,臉上明確表達著不贊同。
容若有些苦澀地嘆了口氣:“你們答應過我,無論我的命令是什麼,你們都會聽從。”
“公子,我們怎麼能向秦人投降?”
“公子,我們情願戰死。”
“公子,我們還有餘力苦戰。”
“公子,我們不怕死……”
張鐵石第一個憤聲大叫,其他士兵也跟著你一句我一句叫了起來。
每一個人都遍體浴血,每一個人身上都掛著彩,有人傷重得甚至大聲喊叫都會牽動傷勢,痛不可當,卻還是痛心疾首地大叫。
他們的叫聲,讓秦軍將士臉上神色多少也帶出敬重之意,可是空氣之中的緊張氣氛卻忽然讓人窒息。
四周秦軍已迅速佈陣,把他們如鐵桶一般圈住,只要主帥一個示意,即千刀劈落,萬槍攢刺。
許漠天臉上卻流露悠然之色,似這等陣前將卒不合、命令不通的情形實在是很難看到的好戲。
他有意無意冷笑一聲,訕笑嘲弄之意,盡在其中。
容若卻聽而不聞,目光掃視眾人,大聲道:“你們是不怕死,可是我怕。我怕死得不值,我怕讓大楚國這麼多熱血男兒,白白送了性命。你們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