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著犯人用的鐵鏈,但施施然望著林琮的神情,竟然讓林琮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彷彿看到一個滿身血汙的少年站在面前,少年的手腳都被鐵鏈捆著,有一縷頭髮順著額角飄落下來。
少年咧著嘴,露出淡得看不見的酒窩,輕快地問他:“世子爺,這次就讓我進宮吧,劉恪不敢拿我怎樣。你這麼猶豫,是在擔心劉晏嗎?”
林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面前的少年忽的變成了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披鎧甲,金光讓人遍體生寒。他輕輕一解,便脫掉桎梏,晃著手中的鐵鏈走向林琮,邊走邊問道:“皇上,你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林琮思索許摯死後的這些年,總體而言他是心滿意足的。平南王林磬在世的時候,對林琮這個世子就是按照一國之君的方式培養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林磬早就告訴過他。時至今日林琮終於坐穩了屁股底下的龍椅,坐擁三千佳麗和萬里江山,也基本做到了父親生前對他的一切要求。
他收攏了全國上下兵權,分散了宗親的財富和勢力,漸漸平緩了前朝遺民的情緒,還培養了一個精明強幹的儲君和一個無慾無求的二兒子。他把天下攥在自己的手心裡,他努力做到不被任何情感左右。
就在幾個月之前,林琮對這一切還是滿意的,那麼現在呢?他還滿意嗎?許家軍沒了,除了幾員老將之外,朝中幾乎沒有可堪重任之人。西南叛亂遲遲平息不下來,北邊的遼國又開始蠢蠢欲動,如今連堂堂王爺也遇險而亡。
“皇上,你滿意嗎?”許摯忽的走到林琮面前,低頭望著他,聲音淡漠,像帶了冰渣一般刺進林琮的心口。再然後,這個多年伴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這個馳騁疆場威震一方的將軍,便在林琮眼睜睜的注視之下跌倒在地。他的頭從脖子處斷成兩截,咕嚕嚕滾到林琮腳下。
“啊——!”林琮忽的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皇上!”一個面色蠟黃的小太監撲到林琮面前,遞上一張帕子。林琮在額頭上抹了兩把,把汗擦乾,臉上不知什麼時候竟沾滿了淚水,他又把帕子蓋在臉上,緩緩吐了口氣:“你先下去吧,高慎。”
“皇上您忘了,高公公昨日就病了。”小太監輕聲說道。
林琮輕“嗯”了一聲,拿下臉上的帕子,許念始終低著頭,即便是林琮失聲尖叫的時候,她也沒有意思把頭抬起的動作,因此她錯過了林琮驚恐的神情,只在林琮複雜的沉默後聽他說道:“說說看,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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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豪賭,許念賭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賭上了已死父親的人格和聲譽,只因為僅有的一絲虛無縹緲的證據。外界傳得沸沸揚揚,她也已經聽了個大概,不管怎麼說,林決回京路上遭遇埋伏,說他死了是不可能的。說不出為什麼,許念直覺就是如此。
所以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竭力退兵,保全性命,保護惠之,找到林決。那天在宮裡,也許是出於愧疚,林琮竟然答應了她的條件,因此許念知道,這次的機會至關重要,如果成功,對她,對許家,對千千萬萬許家軍而言,都是一次新生。
許家會平反,許家軍也會平反,只是需要等一段日子。林琮在位的時候是不可能了,不過他會給許念留下一道密旨,待他死後由林冼為許家平反。
這是林琮妥協的徵兆,許念知道,一旦做出這個決定,林琮之後便不會再對林決的婚事有所阻撓,這也算是為他們二人日後鋪路。只是……一定要先找到林決才是。
從開封到杭州,走水路最快,像是剛出發了一會兒,轉眼間卻已經到了杭州。
剛一進杭州城,便聽到一則前線戰場的訊息:金州城丟了,叢躍老將軍身負重傷,而早應當死了的楚王林決其實還活著,此時就在劉炅手裡,林琮派去的使臣正在路上。對於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