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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則狹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讓他挨著床欄, 隨即緩緩起身,沉聲道:

「父皇,讓你失望了,我違抗你的聖旨, 如今監國的並非江陵長公主, 而是我。」

即使再無能, 也能思索出前因後果, 更何況他這太子不像他,自小天資聰慧,少年成事,當年和成寧軍連手殲滅突厥敵軍,已有傳言流出讓他禪位當太上皇頤養天年。

直至李正則兵敗患痴兒之症,他這三年日夜噩夢驚擾,可惜年華。

思及此,枯如樹皮的面容耷拉下來,瞳水光影縈繞。

「兒啊!對不起,父皇實在是」

「對不起?」李正則拳頭攥緊,緊咬著牙,「因為你的懦弱,想要和突厥妥協,當年連下十二道聖旨讓淮寧他們撤軍,不僅錯失了收回秦川六城的時機,還放走了突厥最後一支皇城精銳部隊,到最後,耶律米汗用這支部隊和李煙芷的人裡應外合,才有了三年前成寧軍的伏擊血案。」

泰成帝欲言又止,發白的嘴唇闔動。

屋內丹爐的火簌簌燒著,迸濺著爆蕊聲,待其燃滅,丹藥咕嚕咕嚕地從木搖洞中蹦出來,滾落到地上。

泰成帝面色一沉,「你母妃生前一直都反對朕煉丹,可玉門道長」

「還提母妃,父皇難不成還相信那妖道嗎?」李正則冷聲打斷。

泰成帝怔忡一下,回頭看去,迎上的李正則的目光,凜冽畏寒,一改這三年的痴兒模樣。

「小時候要不是父皇信了那老妖道的話,說母妃衝撞您的命數,將她打入冷宮,她也不會鬱鬱而終,如今您還不知,他是長公主的人。」

「怎麼可能!」泰成帝突然喊道,身體前傾,「這麼多年來,玉門都在朕身邊,還給朕練長生不老的丹藥」

欲說長生不老,卻不知自己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過是個白髮堪堪的老者。

李正則捻著丹藥丟到被褥上,看著他這最後一根稻草被拔去,斂過神色,朝殿外走去。

忽地,身後瓷器筆墨作響,泰成帝摔到床下,盡顯狼狽不堪,喊道:「不!不會的,玉門不會背叛朕的,現在叫玉門過來,朕要問他!」

李正則停下腳步,偏過頭去,幽幽說道:

「可惜,父皇再也看不見他了,兒臣已將他處斬,頭顱就掛在城牆上,以儆效尤。」

四字咬重,無不在警告。

丟下這句話,他提步而去,讓人收拾奏章出來,只餘常福瑞在身邊守著泰成帝。

李正則走出金明寢殿,及至漢白玉階前,遠遠望下,三百六十八層的皎潔玉階橫亙而下,天邊的夕陽垂落,煙霞似錦,籠罩著整座皇宮和上京城,試圖窺探著北朝的大好江山。

他緩了口氣,縈繞在心下多年的陰霾逐漸散去,只見偏殿出來身著武官朝服之人,兩人對視而望。

沈淮寧見他這模樣,也猜到是解開父子心結,疲倦的眉目漸漸舒朗,剛提步走去。

不遠處卻傳來震耳欲聾的鼓聲號角聲。

兩人神色一變,尋聲望去。

依著音律,是有十萬加急的軍報,只見侍衛騎馬趕來,手裡捧著血淋淋的血書。

「報!突厥皇城大軍前夜突襲我朝邊境,北川十二郡一夜淪陷!十二刺史都尉皆戰死於陣前,請朝廷派兵支援。」

夜裡,熟睡的許明奚聽到細碎聲醒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卻見沈淮寧站在窗欞前,身著單衣,肆無忌憚冷月為他的眉梢染上新色,多了幾分落寞。

府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人聲馬車聲交織一塊,百姓收拾包袱出京城,來往匆匆,這幾日軍報抵達上京,京城內大多人心惶惶,生怕再現當年平康之變,流離失所的悲劇,連夜拖家帶口地逃離京城,許多商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