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宿舍裡一片暗色,聞書硯躺在硬板床上,頭下枕著雙臂,拳峰處不斷向外滲出新鮮汁血。 混亂的打鬥中,左胸肌不知被張丙漒用什麼劃了一條長而深的口子,肌肉一跳一跳地疼,疼得他心煩。 張丙漒被打得更慘,明天他應該起不來床了。 半晌,聞書硯索性坐起身,拿出半瓶雙氧水,隔著軍綠色短袖對著傷口的位置,一股腦兒淋了上去。 一時間,短袖溼了大片,強烈的灼燒感侵襲了大半個胸膛。 聞書硯重新躺下去,心裡默默唸:沈知蒽你一定要好好的,再有五天,五天我就回去娶你。 時間又過了好久,聞書硯在疼痛中睡了過去。 他的夢裡好美,雅頌灣的宅院裡開滿了鮮花,數不清的蝴蝶在裡面飛來繞去。 沈知蒽蹲在涼亭前的小橋下,纖纖細指勾著清澈的河流。 “老公,你看水裡面有好多魚。” 她在橋邊回頭,溫柔又欣喜地同聞書硯說話,春風拂過她長髮,髮梢沁進水裡幾厘,溼了個透。 聞書硯坐在涼亭的石椅上,煙支的白霧在他修長的指尖繞。 他低聲笑笑,“傻樣,頭髮都進水了。” 聞書硯熄了煙,起身從石階上一節節走下來,直至橋邊,他彎下腰,抬指去攏沈知蒽垂進水裡的長髮。 指尖剛剛觸碰到髮絲的順滑,忽然水中一響,清澈的河流中,一條紅色花紋的錦鯉,向岸上翻越而出。 水花兒和錦鯉幾乎同時落在聞書硯的鞋邊。 也就是這一瞬間,橋邊的沈知蒽突然不見了。 聞書硯心臟猛地一驚,再回身四處看,不但沒有了沈知蒽的身影,剛剛一片花香蝶飛的春景也不見了。 庭院裡乍然變成冬末春初的枯涼,那條紅色錦鯉在聞書硯鞋邊翻騰幾下,縱身躍進了冰水中。 聞書硯猛地驚醒,額頭上密密麻麻全是涼汗,眼角發溼。 從這一醒,今夜再無眠,只剩無盡的焦灼和無聲的嘆息。 夢是反的,夢一定是反的。 —— 沈知蒽在一間溫度適宜的房間裡醒來,身上蓋一條顏色很鮮豔的玫粉色被子。 周望澎的名字應時閃現在腦海裡。 屋子裡光線很暗,沈知蒽趕快坐起身,拉開窗簾。 向窗外望去,有乾淨的庭院,四周是高高圍欄,院外只有一條道路,門口有十幾個持槍站崗的男人。 除了這些,映入眼簾的,是望不到邊的綠色植被。 沈知蒽猜到,此時她已經出境了,而且被周望澎藏在了大山裡。 再看身上,已經換了一條淡藍色的長裙,包括內衣內褲,都不是她自己的。 沈知蒽壓制住內心的恐懼,去感受自己的身體,沒有以前和聞書硯睡後的不適感。 哪怕第二天是極為細微的體感,她也能感覺出來,沒人碰過她。 屋子裡很靜,除了她自己,四周沒有一樣東西是她的。 沈知蒽四肢散著冰涼,她下了床,踩著木地板開啟房門。 整個二樓只有她自己,一樓也沒看見什麼人,但是廚房裡好像有聲響。 “沈醫生,睡醒了?下樓吃飯。”周望澎的聲音幽然從身後傳來。 沈知蒽的身體輕微一哆嗦,連忙回過身來。 周望澎應該是剛洗完澡,頭髮溼淋淋的,上身一件黑色襯衫,釦子堪堪繫了兩顆,腰腹上的青黑色紋身要露不露。 下身一條印花大短褲,大腿上的彩色紋身從短褲下沿延伸出些邊角,看不出是什麼圖案。 “周望澎,我要回家。”她直接一字一字地對面前的高大男人說。 沈知蒽沒有一點妝,面板卻白得發亮,清凜的臉上,眼眶泛著水紅,雙目清冷冷的澄澈,唇色是最原始的薄粉水潤。 說她沒哭,但是眼淚好像馬上要掉出來。 說她哭了,可是淚滴又被生生隱忍住。 周望澎不羈地擼了把溼發,深邃的五官輪廓揹著光,身上總有殺戮的陰涼氣。 他對沈知蒽笑笑說:“接你來玩,卻要這麼快就送你回家,這哪是地主之誼?” 沈知蒽沒急著向周望澎要手機,因為他不可能給她。 他一定已經以她的口吻編了一套完美的說辭。 比如怎麼和老師解釋沒去參加北京的醫學研討會,比如怎樣和家裡聯絡,讓他們生不出一絲疑慮。 除了聞書硯這種警惕性超高的人,其他人應該不會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