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不做聲,她分明聽寧歌說過,孔鬱之已經死了,既然他死了,那這個人,又是誰?
乳孃似思考了一會兒,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才慢慢說下去,“當年鬱之少爺有一個弟弟,不,應該說,他是孔家的庶子。”
庶子?
七寶的眼中泛起疑惑,她不知道乳孃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個,這跟孔鬱之又有什麼關係?
“他一直不被孔家承認,他母親是個低賤的歌妓。孔家所有人都厭惡他們,他母親在被孔家納進門來沒多久受不了世家大族裡的那些規矩,跟一個男人跑了,卻把他丟了下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時候很可憐,沒人理睬他,連吃飯都沒人叫他,他總是窩在角落裡哭,屎尿滿身也沒一個丫鬟理他。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年多,他本會就這樣過下去,可是,鬱之公子回來了,他從外遊學回來,家中為他舉辦了盛大的宴會,眾人卻怎麼找都找不到他。”
“後來才發現,他在後院照顧這個傻弟弟。那時候,我們大家都一度以為,那個總是渾身臭哄哄的孩子,已經傻了。”
乳孃突然鬆開了七寶的手,伏在被子上哭了起來,淚水打溼了薄薄的被子,也打溼了七寶的心,她哽咽地接著說下去,“要是死的是他多好,不是公子多好,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我怎麼會這麼傻,怎麼會這麼傻,相信了他十七年,一直一直以為他就是公子……為什麼……”
“那張面具,他戴了十七年,七寶,你能相信嗎,他戴了整整十七年,連我都被他矇騙了過去……竟然一直以為,他就是公子……”
七寶驚得不能動彈,聽著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顏若回走了進來,扶住乳孃的肩膀,“惠姨,你現在不能這樣激動,你先休息一會兒,有什麼話,讓我來對七寶說吧。”
他手上輕輕點了陷入激動情緒的女子的睡穴,將她安頓好,拉了愣愣的七寶出來。
“你聽明白,剛才惠姨所說的話了嗎?”
七寶搖搖頭,似懂非懂。
顏若回嘆了口氣:“你父親已經死了,但就是我,也不過剛剛得知。”他輕聲咳嗽了一下,臉微微有些泛青,“惠姨是孔家的丫鬟,卻不是一般的丫鬟,當年本該是孔家人選出來為鬱之公子侍寢的房內人,可是你父親對你母親太痴情,便只當她是一般的侍女,從來不曾越禮。孔家出事以後,她一直追隨著鬱之公子,聽從他的吩咐去照顧你。”
七寶點頭,這些她都大概能猜出來。
“可是連我們這些與教主相處多年的人,也不知道,鬱之公子早已去世,留下來的,不過是當年孔家的庶子而已!”
“既然乳孃與他如此親近,怎麼會認不出來?”
“不光你乳孃認不出來,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是孔鬱之。”顏若回淡淡道。
七寶只覺得自己呼吸已忽然停頓,因為紅衣男子此時正站在不遠處。
“明月!”
“我不是海明月,我是孔七寶。”七寶大聲道。
語氣堅定得毋庸置疑。
紅衣人一愣,眼中湧上悲哀的神色,接著喃喃自語道:“不是明月,是七寶嗎?”
“對,是孔七寶!”
紅衣人眼睛亮了起來,“是我女兒!”
鬼才是你女兒,七寶心裡反駁,卻不露聲色。
他奔過來,顏若回想要阻擋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他撲過來抓住七寶的肩膀,“你是我女兒!”
七寶看了一眼顏若回,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好。
他突然換了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你既然是我女兒,就可以幫我去殺人!”
殺人?七寶想要後退,可是卻被他緊緊抓住不放,“你要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