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衝動。而且那是戰爭,稍一不慎,就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甚至戰士的生命。但是,那時的人要寬厚些,沒讓他坐噴氣式,或者頭衝下拿大頂;也不會把他關在電工室裡,打得魂靈出竅。他弄不通,差點在十年無邊的專政下送了命,難道罪過就是在王爺墳那片窪地裡蓋起來一座巨大的動力工廠麼?
想起老林哥在雨霧裡漸漸走遠的形象,於而龍可真的懺悔了。
從來樂呵呵不知憂愁的老林哥,多少年來一直當著石湖支隊的家,解了於而龍多少後顧之憂呵!只要有他在,那就意味著在長途急行軍以後,有一盆滾燙的洗腳水,和鋪著厚厚稻草的地鋪;在戰鬥中打得舌幹口燥,眼紅冒火的時候,準會有不稀不稠,溫燙適口的菜粥送上陣來。即使在彈盡糧絕的日子裡——游擊隊碰上這樣的情況是不以為奇的,吞嚥著鹽水煮草蝦,野菜糠團團,他那順口溜的小曲,也能把隊員們的胃口唱開來。
然而那煤油箱子裡的銀元,有的是一塊一塊從鄉親們的荷包裡募集來的,有的是上級透過封鎖線調運來的,為的是營救落到敵人手裡的趙亮。王經宇像一條貪婪的紅了眼的老狼,拚命勒索。
他在望海樓擺宴,等待於而龍,在那裡,交出第一筆贖款,五百塊鋼洋,贖回趙亮。
約定去赴宴的時間快到了,偏偏出了岔子……
通常是這樣,在危難困殆的時刻,無情的打擊並不總來自一個方面,已成強弩之末,臨近無條件投降的大久保,和掛上了忠義救國軍牌子的偽保安團,還在不停地追剿著石湖支隊。一九四三年的“清鄉”,濱海的日子不大好過,現在一九四五年,該輪到石湖難受了。哦,那是一個不大有笑容的一年。
事情就發生在一次緊急轉移的行軍途中,老林哥那個裝著銀元的“美孚”油箱,跌進了湖中的塘河裡。天啊!這可把船上三個人嚇暈過去了……在霧濛濛微明的晨空裡,在細雨纏綿的石湖上,他們那分絕望心情,真是有天無日,茫然失措,不知該怎麼好了。
一向比較沉著冷靜的蘆花,也慌了神,因為牽繫到一個人的生命啊!那時,她生孩子以後,身體尚未復原,所以就和老林哥一起,籌集糧草,管理輜重,安排住宿,燒火做飯。現在,眼看著一箱贖款落在滾滾的湖水裡,一點蹤影都找不到,能不動心麼?她很想安慰一下著急的老林哥,和那個怵怵怛怛的王惠平,可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五百塊銀元,對只用過毫子、銅板的窮苦人來說,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天文數字。
王惠平,可不是現在的縣委書記,除了背影多少還有點相似,再找不到舊日那木訥、呆板、拘謹的模樣了。其實也不完全是他的過錯,那隻去贖命的油箱,是沉甸甸地放在他腿前的。一個急浪,把船打得側轉過來,什麼東西都不曾跌落進湖裡,偏偏那隻裝滿銀元的鐵皮箱子,彷彿鬼神附了體似的,骨碌一聲,好像長了腿似的邁過船幫,鑽進了塘河裡。他驚愕著,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
“唉,你呀你……”老林哥第二句話都沒說,一頭栽進塘河,扎個猛子鑽進了湖底。
前面,轉移的大隊人馬已經走得不見蹤影;後邊,掃蕩的鬼子正坐著汽艇,沿塘河一路搜尋而來。老林哥從水下鑽出來,搖了搖頭,喘口氣;第二次又回到水下去尋找,那隻“ 美孚”油桶,像一根針掉進大海似的杳無資訊。
鬼子的汽艇聲越來越響了,四周是茫茫一片湖水,無遮無蓋,藏身之地都難找到。蘆花也不贊成再冒險了,船上裝有糧草輜重,彈藥給養,要落在敵人手裡,游擊隊在石湖堅持鬥爭就成問題。何況老林哥在水裡泡得連點血色都沒了,他萬一出點什麼問題,游擊隊可是缺了根頂樑柱啊!
等他們趕上了大隊人馬,來到了新的宿營地,老林哥呆呆地蹲在鍋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