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決明帶阿蘭那騎上馬,用連心鎖聯絡兄長。虛門即刻洞開,抱塵山陳兵瑪桑寨前。阿蘭那背井離鄉,來到中原。那時她有無限的希望和勇氣,她相信去了遠方一切都會變好,她從來沒有想過遠方一無所有。
她脫下紅裙,穿上中原人繁複的袿衣,戴上沉重的敝髻和金步搖,踩著鳩頭履,嫁給了百里渡。那一天她大婚,決明阿弟揹她出門上轎,外面的人好多,黑壓壓全是望也望不盡的人頭,鞭炮聲震耳欲聾,滿地破碎的紅紙。中原給她的印象喧鬧又沉重,金子打的頭面壓得她脖子快斷了。初來乍到的新奇勁兒褪去,她心裡忽然湧起無邊的惶惑。
她拿著絲絹卻扇,偷偷在阿弟耳邊說:「等會兒你會走嗎?我害怕。」
「別怕,」百里決明說,「我會跟著你到兄長那兒,把你親手交到他手裡。」
「阿弟不可以走哦。」
「我不走。」他向她許諾。
他遵守他的諾言,送她到兄長的跟前。兄長朝她伸出手,她喜笑顏開,離開百里決明的攙扶,向他奔去。卻扇掩映下,她殷紅的眼梢和腮頰那麼艷麗,這天下不會有別的女郎比她更美。百里決明目送她奔入兄長的懷抱,被洶湧而上圍觀拜堂的人群淹沒。
異域天女出奔中原,嫁給抱塵山的大宗師。中原把這件事當成征服瑪桑的勝利,把阿蘭那當成棄暗投明的榜樣。她異域的身份註定受到歧視,中原仙門說起她,總以「黑蠻娘子」代稱。他們認為年輕的大宗師只是一時被美色所誘,久而久之,他自然會知道只有正經世家的女郎才能勝任抱塵山的主母。
阿蘭那對外界的風言風語一無所知,她住在抱塵山的小花園裡,百里渡和百里決明將其一切別有用心的揣測和中傷拒之門外。剛剛過門的主家娘子,每天要幹的事是熟悉百里家的望也望不斷的田地莊稼,分派幹活的奴僕,翻閱山一樣的帳本清算收上來的田租。鑑於阿蘭那還不認識中原字兒,在她學會認字算數以前,這些事都是百里決明在幹。
「我好像老是給阿弟添麻煩。」阿蘭那啃著雞腿,口齒不清地說。
百里渡一面批閱公文,一面無奈地笑,「沒關係,本就不指望你做這些事。」
阿蘭那啃完一根雞腿,又情不自禁摸向第二根,「阿渡,我會把你吃窮嗎?昨天聽阿弟說,上一任大宗師留了好多壞帳。」
百里渡笑得直抖肩膀,墨跡都不穩了,「阿蘭那說的是,我和決明還要更努力一些。我們兄弟二人攢下的家業,恐怕養不起能吃善喝的阿蘭那。」
阿蘭那不是傻子,聽得出這廝在取笑她。她氣鼓鼓地說:「你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笑我,我現在中原話可好了。」她想起什麼,道,「對了,『黑蠻娘子』是什麼意思呀?今天聽見阿珠和阿玉這麼叫我,我問她們她們又不說話,奇奇怪怪的。」
百里渡寫字的動作頓了頓,抬首微笑道:「你聽錯了,她們說的是『主家娘子』。好了,我還有公文要批,你早些歇息。」
第二天,阿蘭那發現屋裡伺候的侍女換了一撥,阿珠和阿玉都不見了。她問百里決明怎麼回事,百里決明說她們家裡人喊她們回去嫁人,讓她們走了。阿蘭那覺得很可惜,她才剛剛和她們熟悉。不過嫁人是好事兒,她挑了兩盒首飾,拜託百里決明送給她們當嫁妝。百里決明收了,面無表情扔到了亂葬崗,阿珠和阿玉埋葬在那裡。
百里決明治家嚴厲,除了阿蘭那,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失蹤的人去了哪裡。無人敢在背後嚼阿蘭那的舌根,他們漸漸明白,阿蘭那不是百里渡一時興起擄來的異域女郎,她是百里家獨一無二的主家娘子。儘管她什麼都不會。
他們不明白百里渡為何要選擇這麼一個愚笨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按理說來,大宗師的妻子不僅要貌美,更要聰穎,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