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員外當場付予紋銀百兩。“小葫蘆”為兩口子從此能丟棄出沒風波里的露天生涯而神采飛揚。
“小葫蘆”回船把經過告訴了妻子,劍琴默默沉思著。
她雖然也覺得打漁的營生苦是苦了點兒,萍蹤浪跡全無定所。但反過來卻也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她有“小葫蘆”所無從逆料也無法理解的胸壑,真想使自己永遠似一枝空谷幽蘭,遠離人家,馥郁馨香,何必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但經不住“小葫蘆”好說歹說,特別見他完全出於一片真誠,一切都是為她打算和著想,不忍拂其興意。也就點頭表示同意。小葫蘆不勝喜歡,第二天,他上街為自己和妻子買了兩套體面的衣衫,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一穿戴,劍琴當然出落得更秀麗,而那“小葫蘆”依稀又回覆成當年的“小葫蘆”了。他顧盼自憐,不覺有點兒飄飄然起來。
丁八員外親自在廳堂接待了他們夫婦倆,表現得禮賢下士,虛懷若谷。劍琴見了丁八員外七尺身材,氣概軒昂,頭戴員外巾,穿一件繡有象徵多福多壽的“X”字花紋的,大袍,臉色紅裡透紫,濃眉大眼,鼻如旋膽,三綹長髯,由於保養得體,顯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他把何思成夫婦安頓在後院一幢樓屋裡,旁邊另有一座院落,那就是題名為“五德園”的鬥雞場。鬥雞場為什麼取那麼高雅的名稱呢?因為有人說:雞好鬥是為勇,巧變以對敵是為智,冠高衣錦是為禮,不問陰雨風晴準時而啼是為信,所謂“五德”,即由此而來。“小葫蘆”談起馴雞、鬥雞的奧妙和訣竅,口若懸河,玄妙非凡,使大家深為折服。自此丁八員外對他也十分寵信。
數年下來,他在丁府上儼然已成了僅次於丁八員外的“二掌櫃”。下人對他也一概冠以“爺”字相稱。何思成搖搖擺擺地出入於丁家府第,“五德園”中的一切再也不需要他親自去操勞,他只要頤指氣使地去點撥點撥就是了。
他又整日價和一批膏粱子弟廝混,猜拳行令,花天酒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漸漸他那潛伏於靈魂深處的浪蕩子本性又舊病復發,唯一能保持不變的,是他對劍琴的情誼依舊十分篤摯。
到丁府來的第四年,劍琴生了個女兒,“小葫蘆”在丁八員外的贊助和叢恿下,大擺湯餅之筵,一連鬧了二天。
劍琴早就覺察到自己丈夫的行為越來越放蕩,花費開銷之巨也不是靠幾十兩月俸所能應付的。她曾多次查問和規勸,但“小葫蘆”一味地敷衍搪塞,丁八員外還常常幫著圓場,但劍琴總是疑雲陣陣。實在是因為丈夫對自己關懷備至,一往情深,襁褓中還有個嚶嚶待哺的孩子,兒女私情佔了上風,也不便過份地苦苦究問。後來,“小葫蘆”的行徑更加放蕩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時時川流不息,鬼鬼祟祟,躲著劍琴好像在幹什麼詭秘的勾當。俗話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劍琴已約摸知道,這個所謂萬貫家財的丁八員外,就在這幢回廓曲折的深宅大院裡,正幹著背叛民族喪天害理的事。她不禁害怕起來,自己的丈夫不知會不會也捲進這個罪惡的旋渦呢?又過了一年,女兒已經兩歲了,劍琴給她取名為憶雯。
這個名字是富於深意的,因為文天祥又名文山,“文”與“雯”同音,這既是永遠杯念文丞相,亦寄託於自己不忘民族、不忘國恨家仇的眷戀之情。這時,劍琴又懷孕了,“小葫蘆”高興萬分,他祈禱天地,祭祀祖先,但願能產一“麒麟”,以續何氏香菸,所以對劍琴更是體貼入微,不使有個閃失,這樣,更增添了劍琴內心的矛盾和苦悶。
原來那何思成已越發地變本加厲了,把劍琴的良言規勸只當作秋風之過馬耳,有時還要發作幾句,申斥劍琴是女流之輩,頭髮長、見識短。那劍琴豈是一般的女流可比?她察言觀色,情知有異。於是她毅然地扯下了夫妻關係這層溫情脈脈的薄紗,決心窺探出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