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和清到的時候王妃正坐在榻邊拿著一條披風在看。
油燈的光落在她側臉上,明暗交錯,襯得她雙頰更加消瘦。
聽到腳步聲,她抬眸看來,溫柔一笑,“清兒來了,坐。”
容和清五味雜陳,在榻邊坐下,輕喚道:“母妃。”
王妃嘴角微動,似是維持不住笑容了,半晌眼角眉梢落下來,艱澀開口:“你要走了?”
這句話瞬間擊破了容和清所有心防,她心一顫,握住了王妃的手,“對不起,娘。”
王妃別開臉,眼尾泛起一抹紅,她握緊了她的手,半晌壓抑地低低撥出口氣,轉過頭來看她,像是怎麼也看不夠,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輪廓。
容和清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娘,對不起,我這一趟必須要去。”
王妃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說原因,竟也沒追問。
她嘴唇顫抖,淚光閃爍,“非去不可?”
容和清頷首,“非去不可。”
王妃深吸一口氣,掩住了唇,眼淚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或許她也知道了。
容和清如是想,心裡一片荒涼。
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兒,變化這麼大,誰會不起疑?只是因為有大師的批命在前,她願意自欺欺人罷了。
容和清心裡莫名愧疚。
她拿出帕子想替王妃擦,可手懸在半空,卻遲遲落不下。
她有這個資格麼?王妃會不會覺得有點膈應?
就在她猶豫著要收回手的功夫,王妃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眼下,嘆息道:“那就去吧。”
她強撐起一抹笑意,說:“幼鳥長大了,總是要離巢出去闖一闖的,娘再捨不得也得放手。”
容和清鼻子一酸,熱淚盈眶,“是女兒不孝。”
“別說傻話,你很好,你是好孩子,是娘沒福氣。”王妃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把帕子放下,拿起腿上的披風,抖開給容和清看,“本來這披風是留著給你入秋穿的,前幾日就繡好了,沒想到正派上用場。”
她起身走到容和清身前,拉她起來比了比,“雲都不比南城,那邊冷得早,八月就涼了,九月得添衣,出門記得多穿點,彆著涼。”
容和清前世是個孤兒,自己摸爬滾打長大,從沒感受過父母的愛,更不知道被父母惦記是什麼滋味。
此時她僵硬地任由王妃拿著披風在自己身上比劃。
過了一會兒,王妃笑道:“還行,正好。”
她把披風收好,背對著容和清把眼淚憋了回去,還想再叮囑點什麼,容和清驀地轉過身來一把抱住了她。
王妃一怔。
“娘,雲都山高路遠,女兒不能時時在你身邊盡孝,不要為女兒擔憂,女兒會好好吃飯,好好穿衣,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女兒會想你的。”
“好。”王妃笑著閉上眼回抱住她,淚從眼角滑落無蹤。
*
從王妃那兒出來,容和清一路沉默,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褚隨風提燈跟在後面,眼見著她要撞上廊柱,趕緊拉了一把,蹙眉問:“你怎麼了?”
容和清回神,笑了下,“沒什麼。”
她仰起頭看著廊外的月亮,沉默片刻忽然哼了一段:“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她轉過頭看褚隨風,“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吧?”
褚隨風深深看她一眼,“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
“那就是。”容和清又笑了起來,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其實也沒什麼好糾結的,她不去,任務做不了,就得死。
比起短暫的生離,死別對王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