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中間,周嬤嬤三人緊隨其身不緊不慢地候著。一行人先到廟堂向靈慧師太等人辭行,沒什麼可送的,林迅喬就將這幾年隨手抄的經文轉送給了廟裡,居然有一百多卷,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五年來,她每天抄寫經文,一邊練字一邊修心養 ,就當是為前世的自己贖孽,而自己的心境經過經文的洗滌現在也是出奇的寧靜祥和。
靈慧師太領著一眾弟子將她們送到了門口,一輛裝扮莊重端雅的馬車正停在寺門的左邊等著,旁邊還有一輛普通的馬車,比之前那輛大上許多,車前垂首站著兩個小廂和兩個馬伕。
見她們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上前,雙手舉過禮盒,恭敬地向靈慧師太說道:“府中老太太、侯爺、夫人,向各位師太問好。老太太和侯爺說了,這些年勞煩寺裡上下為大小姐奔波辛苦了,特別送上北昭國進貢的紫檀佛珠手鍊幾串,小小意思,還請師太笑納。”
靈慧師太今年四十有八,因著修行的緣故,使她本人看上去要年輕許多。圓潤的臉龐,有些發福的身軀令她更顯慈眉善目,通身平和的氣質,一眼觀之就很有仙風道骨的意味。她淡然地回了個揖:“老太太和侯爺言重了,這本也是我與你家小姐的緣分,當不得這樣的大禮。何況季大小姐剛才已經送了一份禮物給寺廟,我等怎好再收侯府的重禮呢。”
那管事的聽了,臉上的褶子又再堆了堆,笑得愈加殷勤:“大小姐送的是她的心意,老太太和侯爺送的也是一份心意,代表了侯府對師太爾等的感激。老奴臨來時,老太太和侯爺特意交待過了,務必請師太收下禮物,只當是給寺裡添點香油錢,還望師太千萬不要推辭了。”
話說到這步,靈慧師太再不收就顯得有些嬌情了。果然,她不再推辭,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笑眯眯地讓人把禮物收了,又客氣地送了幾道開光的平安符,送給季府以保闔府安健,直至目送一行人離去。
這個朝代尊卑貴賤等級森嚴,出了寺廟林迅喬就是名義上的平侯府嫡小姐,而周嬤嬤三人也不敢再表露出從前的親怩,恪守著為僕的本分,規行矩步。她無視身後那位管事若有若無的打量視線,在他弓身有“請”的引領中,四平八穩地踏上了那輛裝飾雅緻的馬車。除了周嬤嬤跟車留下來貼身伺候,紅歌、綠柳則與那位管事及兩個隨行的小廝一起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馬車內廂裝飾地也異常風雅並不華貴,從中不難看出季府幾位主子的品味。廂內放置了一個暖爐,林迅喬上車後就自行脫掉了帷帽和斗篷,挨著暖爐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周嬤嬤將包袱放在車廂角落,順手給她掖了掖毯子,輕聲道:“小姐,適才老奴探過了,那管家是老太太派來的,在侯爺跟前當差,是府裡的二管事,姓王。他們一家都是府裡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和媳婦兒女都在府裡當著差,咱拉攏不了人家,也不能得罪嘍。老奴尋思著要不要使些銀子示示好,套套話?”
林迅喬輕輕翻轉個身子,正對著周嬤嬤,略帶疲音地說:“這幾年府裡每次送來的銀錢要過日子,要打發寺裡的一些人,又要打發府中派來的人手,兜裡真沒剩幾個錢。何況府中上下誰又真當我是嫡大小姐?那些錢往水裡扔還能聽見個響,可給了那些勢利小人換來的也不過是白眼,既如此又何必費心去討好他們,總歸不得罪就行了。反正府裡誰不知道我這個嫡大小姐窮得響叮噹,比個 面的下人都不如,咱們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再惹別人笑一回。”
周嬤嬤怔了怔,想說什麼卻又被堵在喉嚨發不出聲,只紅了眼眶,抱著林迅喬直說“我苦命的小姐,我可憐的小小姐啊……”叭啦叭啦。
林迅喬無語,知道周嬤嬤又想起了她原來的主子,也就是這具身 的親媽。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好將身子又翻回去,背對著周嬤嬤,盤算起自己的心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