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打破了。
年青宮女受阻了。蕭孺人這邊的宮娥宦官滿懷不滿、冷言冷語地擠兌右良娣的侍女——皇太子難得來蕭孺人這裡過個夜,還要來搗亂?周良娣未免太囂張了吧!
宮女急得跳腳,見實在過不去,心一橫扯著嗓子朝裡面大喊:“殿下……殿……下……救救右良娣,救救右良娣呀!”
蕭孺人的下屬氣得乾瞪眼:“汝……汝,汝!”
殿門‘譁’地一聲開啟。大漢皇太子劉榮衣衫不整地跑出來,急吼吼問:“何如?右良娣……何如?”
“殿下,殿下,”宮女哭著喊著:“右良娣行紅……紅……”
“行紅?!”劉榮大驚失色。雖然對婦科知識所知有限,劉榮卻也知道這‘產期未到而孕婦流血’是十分危險的。
顧不得沒穿襪子,顧不得沒套外袍,皇太子劉榮一邊呼喝著家臣去叫太醫,一邊加快腳步往周朵的居處奔。
“殿下,殿下……”雲髻半散的蕭孺人舉著丈夫的狐裘大氅追出來。可劉榮心繫愛侶安危,哪裡聽得見半分?
冰寒入骨的林晨,蕭孺人望著太子夫君漸行遠去的背影,淚眼婆娑,悲苦無限。
華貴的貂裘一如佳人的芳心,無聲地墜入塵埃。
。
晨風,清新而冷冽;吹動宮道兩旁樹木光禿禿的枝椏,也吹響大漢皇后鳳輦上垂掛的金鈴。
皇后冬季用的肩輿是封閉式的。加厚蓄棉的屋頂和四壁,加上四角暖爐中熱力四射的木炭,讓置身其中的母子倆感覺不到任何外面的寒意。
膠東王劉徹看看懷裡抱著的錦匣,扭頭輕輕問:“阿母?阿……母?”皇后母親真的要把這串寶石送給阿嬌妹妹嗎?嫡母有很多珠寶首飾,多得不計其數,其中自不乏奇珍異寶。可錦匣中的這件,大為不同……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寶石,七色共二十四塊寶石,每塊都有拇指大,每塊都晶瑩通透寶光四射。同一色中分了正輔;紫紅正紅橙紅,草綠墨綠藍綠……依次遞變卻又彼此銜接,依著雨後虹橋色彩排列的順序用巧奪天工的金絲鑲嵌工藝串成一道——寶石彩虹。
劉徹知道,平常這串‘彩虹’總是被嫡母小心地收在珠寶箱的最裡面。每回佩戴,薄皇后親手取出親手放回,從不願假手她人;哪怕‘她人’是平素最為倚重的寧女官。
劉徹清清楚楚記得,好幾次他看到皇后母親就那樣手撫彩虹坐著,久久地坐著,不知在想什麼。他看不懂嫡母臉上的表情,那表情好複雜,甜蜜、嬌羞、留戀、哀憐……
膠東王就差把‘不信’兩字寫到額頭上了:皇后阿母真捨得把彩虹送人,即使是送給阿嬌?
低頭看見兒子懷疑的目光,薄皇后憐愛地摸摸男孩的頭,笑而不語——是有些不捨,這……還是新婚時夫君送的,二十年一直珍藏至今。
膠東王:“阿母?”
“阿徹,無妨矣……贈之於阿嬌。”明白劉徹的擔憂,皇后含笑寬慰,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也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是‘無妨’!那位當初親手為她戴上彩虹的良人,那位現在至高無上的天子,恐怕早忘了還有這件寄情之物了吧!
小劉徹還不能體會成人世界那種紛繁糾結的心結。他只知道皇后母親講信用,既然許諾,這件禮物就‘敲定’了。阿嬌一定會很開心——小表妹一向喜歡漂亮石頭——這樣,很快就能又去長信宮玩啦!
樂滋滋一頭倒進薄皇后懷裡,劉徹心裡暖洋洋的:皇后阿母真好!總為我著想,什麼都捨得。嗯,比那個阿母待我還好!
皇后儀仗緩緩地進入‘複道’,前面就是長樂宮城。竇太后的居處長信宮,不遠了。
鳳輦在半空中慢悠悠搖著,舒適愜意有如一支香風中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