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後一個祭日是怎樣過的呢?
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事實上童年的記憶是最模糊不過了,只有那樣一個大約的輪廓。比如說,考過一個零蛋。又比如說,爬樹抓過小鳥。再比如說,我喜歡上一個姐姐。
每年的這個日子其實都差不多,所以殘存下來的,也不過只是那樣一個痕跡。
一個星期後的祭日來臨。
因為前一天晚上剛下過大雨的緣故,道路還是泥濘著的,但天氣已經完全放晴,只看得見淺藍色的天空和偶然飄過的雲絲。
老媽替我換上新衣服——老媽雲:手工版老媽愛心服。到祭臺面前報道的時候,時間還很早。祭臺都是灑掃乾淨的,貢品也都已經擺放地整整齊齊。大家陸陸續續都到了,不過片刻,祭臺前的空地就站得滿滿的,黑壓壓的一片。
村長,村老唸了祭祖的禱文,祝福的話語。再下來是挨個兒繞著祭臺走一圈,給祖先上供奉的物品。當然小孩子不需要幹這些,只需要跟在大人身後就可以。
老媽說過,如果誠心的話,願望是可能成真的。當然她還補充說明,如果是我許願的話,最好再求求她。
每個人拜祭完祖先之後,就是將貢品焚燒,同時由族中的少女進行舞祭。領舞的是桔梗姐姐。桔梗姐姐說的或許是對的,男孩愛上鄰家姐姐的故事沒看頭,過幾年就會交了新的女朋友。
不忘的只是那一刻的戀慕。
或許是來不及得到回應的戀慕。
我記得老媽筆記中有這樣一段詩詞(注):
常思人世漂流無常,
譬如朝露,
水中映月,
剎那繁華瞬間即逝。
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老媽以為她那天書誰都看不懂,其實不過只是把文字一個一個翻譯成另外一種文字。我花了好幾個月終於研究出來她的風花雪月,以及長歌當悲——當然我是死都不會承認我看懂的。
可是祭日結束後的沒幾天,桔梗姐姐病倒了。前一段日子太忙就沒顧得上好好休息,得了感冒,還差點送了我幾個噴嚏。為了避免傳染,老媽也不准我多去看她。
老爸是村醫,找了點藥草讓熬了讓我送過去。
「姐姐怎麼樣了?」
「還不是那樣,病殃殃的。」桔梗媽媽嘆氣。
我把藥汁倒出來,端進房裡。桔梗姐姐正躺著看書,臉蛋紅彤彤的,好像蒸籠裡出來的餃子冒著熱氣。
「姐姐怎麼樣了?」
「酷拉皮卡,來來,過來讓姐姐親一口。」
「……」
「你被傳染到我就好了啦。」
「我被傳染到你也不會好。」我嘆了口氣,「傳染病暴發是很可怕的。」
「……你太嚴肅了。」
「喝藥。」
桔梗姐姐把嘴一撇,淚汪汪地看著我:「很苦,可不可以不喝。」
「不行。」我板著臉,想了一下又說,「我給你吃糖好啦。」
上半年爸爸出門給我帶了點巧克力糖,我一直沒捨得吃。(莫= =:巧克力不是是會過期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桔梗姐姐嘟囔著,還是把藥喝掉了。
我一向相信老爸的水平,但生病這件事的確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而且過了一個星期,桔梗爸爸桔梗媽媽也被傳染到了,整天打噴嚏。而桔梗姐姐的病卻依舊沒有好,可見傳染給其他人病就好了的說法完全是胡說八道。
注:摘自織田的《人間五十年》,原文摘選如下
思えば此の世は、
常の住処にあらず、
草の葉におく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