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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鐵馬嘆餘生 (4)

鄭帝又輕輕“嗯”了一聲,洪福連忙上前接過奏疏,放於案上。鄭帝放下手中青瓷杯,隨手拈起上面的一份奏疏,翻了翻,放在一邊,又拈起一份,翻過又放一邊,第三次卻是從下面抽了幾份出來,都只是簡單翻看便放在一邊。微笑道:“相公們過於慎重了,臺諫最喜無風起浪,何況卿等確有落人口實之舉。這不是什麼大事,更無需請罪,卿等自專無妨。”

方旭道:“事涉臣二人,臣等若自處,又落人口實。況朝廷體制,臣等自當迴避。請陛下聖裁此事,則臣等與臺諫皆感念聖恩。”

鄭帝“嗯”了一聲,又抽出一份奏疏翻看起來,看了片刻,似乎忍不住讀了出來:“方、袁二公身受國之重恩,不思報國,反惜身愛名,以貶謫之實加罪言官而不敢擔其責,違祖制報私怨而諉過於天子,豈為群臣之表,實為無恥之尤。”

方旭、袁端聽得冷汗直流。鄭帝又翻看前面落款道:“原來是諫議大夫韓成梁的奏疏。這些諫官最喜誇大其詞,言辭激烈。”突然看到方旭、袁端二人已離座跪了下去,便又道:“起來起來,卿等不必在意,臺諫不過危言駭世,大言聳聽而已。”鄭帝臉上一直掛著笑意,語聲也平易近人,方、袁二人這才爬起坐下。

方旭道:“韓成梁誅心之言,臣等實惶恐至極,然臣等本心實非如此,請陛下明鑑。”

鄭帝道:“姚禮調任之事是朕允准,與卿等無干。卿等回去後可以代朕草擬詔書,便說姚禮其人朕觀之甚久,知其廣聞強記,博覽群書,朕已久欲令其入秘書省。今調其任秘書丞非為上疏言事過之,實為用其之長。嗯,這樣說謗議自然消了,卿等不必憂心。”二人又跪下謝恩,鄭帝擺手命免禮。

這樁事如此處置是袁端預料到的,鄭帝代政事堂受過,卻加恩於方旭、袁端,加威於百官,於鄭帝只有小害而有大利,如此之後,那便只有徐雲之事待鄭帝決斷了。便又道:“陛下,臺諫參奏徐雲之事,臣等已鞫問過有關人等,實在查無實據。臺諫官員幾人人上疏,若不處置,恐難服眾議,若朝議此事,又恐傷了徐少保體面,因此為難,伏請聖裁。”

鄭帝笑道:“這事也怨不得卿,徐少保品級在卿等之上,卿如何勘問他。徐少保之事朕亦知之,參奏之事皆坊間流言而已,罪名多是虛妄指摘,況徐少保隨朕三十餘年,為人朕豈能不知,若朝議實寒了功臣之心。此事也好辦,卿等既呈了奏疏上來,朕留中不發便是了。時日久些,御史們便清靜了。”

袁端明白,鄭帝如此做也是代政事堂承擔輿論壓力,卻也是解決此事最好的辦法。近些年鄭帝對政事堂已完全放權,大小政事政事堂幾乎都可獨斷,無需上奏鄭帝。但經此事之後,鄭帝似有重新掌控政事堂之意。這些念頭只在袁端心中一閃而過,此刻已無暇細想,只能跪倒謝恩了。

戌時初,天已黑了下來,一乘二人抬小轎從方旭宅邸角門出來,一名青衫侍從隨侍左右,一路向南出保康門到醴泉觀西側的徐雲宅邸。小轎不走正門,卻繞著宅子到了西南角門,角門未閉,小轎便直抬入宅內。一名徐宅家人引路,小轎直抬到花園的一處水榭旁才停下,方旭身著便服,從轎中出來,再不需人引路,便直入水榭。

這水榭闊只一間,小小的倒像一個閣子,卻是三面環水,只一門可入。方旭一入門,兩名侍從便遠遠站在門外守護,轎子也抬得遠遠的等候。

水榭內燭影幢幢,徐雲就坐在憑窗的小桌旁,桌上擺著四個小菜,一把銀壺,兩隻銀盃,兩副銀箸。見方旭進門,徐雲站起相迎,卻也只是拱手見禮,又伸手讓座。方旭也拱拱手便在徐雲對面坐下。

二人熟不拘禮,也沒有客套寒暄,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徐雲是武將之首,官職都宣撫使是正三品,加銜少保卻是正一品官階,方旭的官職尚書左僕射與中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