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潮,能力有限的戲班甚至出現偷戲的現象。《界牌關傳說》被粗略修改後,出現在各個戲班的舞臺。沒有了男女之別的封建禮教束縛,越來越多的婦女家庭生活閒暇之餘也更熱衷觀看歌仔戲,傳統的忠孝仁義被越來越多地刻畫描摹為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歌仔戲界一場具有歷史意義的變革正不可逆轉地行進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明叔說,“要保持戲班的競爭力和持久力,我們只能繼續推陳出新了。”
毓敏秀讚許地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舊飯炒一次,加點佐料或許能有香噴可口的效果,但總炒同一碗舊飯,根本適應了觀眾對內容的要求。”
“這幾天我叫人去打聽了,日月興在籌備上演一出新戲,好像叫什麼《魂斷斷橋》,改編的《白蛇傳》,已經先我們一步了。我們得加緊步伐了。”
“話是沒錯,但戲不是說改就改,很多名劇在觀眾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根深蒂固,情節、人物和劇情,很多老票友都如數家珍,甚至比很多年輕的演員還要地道得多。冒然改動,搞不好只會弄巧成拙貽笑大方。何況,改編一齣戲不僅要保持戲的精神不變,要新穎創意,又要迎合觀眾的口味,實非易事。我們戲班缺少這樣的人才。”毓敏秀說。
“這些傳統的歌仔戲都是老師傅們口口相傳傳下來的,故事從來都一樣,只是演繹的人變了。自古做戲人身份低下,多是不識字的,戲班哪有人能改戲啊。”明叔感慨萬千蒼涼的口吻就好像在感嘆自己多舛的身世。他蹙著眉頭望著毓敏秀,讓他的眼眶深深凹陷了下去,“我們這裡就數你知識最多,只能看你了。”
“我好好想想。”她說。
她是整個戲班學歷最高的人,在臺北這樣的大都市裡長大,見識廣博,又曾在職場工作過,閱歷豐富。她接觸歌仔戲的時間不長,但學戲的時候總會刨根問底——為何是雲手為何要沉臂,為何要這樣唱詞,是否有深刻的寓意,經常問得班裡的老師傅啞口無言,只說師傅傳下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子。她又會問是不是非得這樣,如果採用別的方式或者改一句詞是不是可以。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她便自己查閱書籍考證。她的腦子裡常常冒出很多奇思妙想,《界牌關傳說》就是在她的一個一個問題中問出來的。我對她的愛慕已經變成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敬仰。經過三年的錘鍊,她又遠遠地走在我的前頭,而我只能跌跌撞撞地追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光耀,也越來越遙遠。這樣的感覺讓我很無助。我不想永遠站在她身後的陰影裡,我想平等而自豪地站在她的旁邊,吃一樣苦,享受同樣的榮耀,和她平起平坐,就像兩棵枝葉繁茂的木棉樹緊緊挨在一起,相簇相擁。
後來那段時間,她一直為新戲的事情愁眉不展,我想幫她,但愚笨的腦袋又不開竅。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界牌關傳說》很快只剩下馬伕人和她的幾個追隨者以及其他一些零零星星的看客忠實的擁護了。某一天的演出,毓敏秀剛剛出場,馬伕人和幾位夫人竟然紛紛往臺上撒錢,高聲歡呼著百變小生的名號。旁邊的報幕者高聲向大家宣佈打賞的金額。這實在始料未及,但毓敏秀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接下來所有有毓敏秀出場的情況,賞錢就源源不斷的飛上臺來,整場演出就在紙幣翻飛和報幕者某某夫人賞多少錢的聲音中度過了。
一落幕,毓敏秀滿面陰沉地叫來了報幕者,厲聲責問:“這是什麼回事?”
“這……這是馬伕人她們的意思。”那人唯唯諾諾地回答。那天之後她們幾乎成了戲班的人,自由出入後臺。戲班所有的人都對她們和顏悅色,奉為知己,因為她們讚賞我們的戲,豪擲千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若不是每次上千金的打賞宣示了她們與眾不同的雄厚財力,外人一定會以為她們是托兒。至於她們的老公是何職業,除了馬伕人之外,我至今也沒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