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的是你們這些大人,總以為自己道個歉認個錯就行。」
「這些年哥哥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您有問過他嗎?」
「他真的……」
「過得很苦。」
葉桑桑的頭漸低,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您為什麼要帶走我哥哥呢?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我哥哥他……他好不容易才過得好一點,您就要帶他離開。」
「我從沒看到過哥哥這麼開心過,他好不容易這麼開心,您真的要帶他走嗎?」
餘素眸光淡淡:「他和我走,也會過得很開心的。」
「不會的,哥哥他的快樂在這裡啊,在這座城市啊。」葉桑桑就差把「陸聽音」的名字說出口,她真的很清楚,這段時間,沈晝所有的情緒變化都來自於一個人。
那個人叫陸聽音。
餘素不以為意,淡笑:「阿晝跟我走,你媽媽也會開心的。」
「我媽媽會開心,您會開心,爸爸可能也會開心。」
「皆大歡喜,對大家都好。」
「可是哥哥呢,您有沒有想過,他到底會不會開心?您給他的,真的是他想要的嗎?」葉桑桑聲音很輕,「大人都這麼自私嗎?就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一樣。」
餘素臉霎時沉下來。
咖啡廳裡沒什麼人。
隔著幾米遠距離,她們的對話,落入耳底。
陸聽音愕然。
站她身邊的沈晝,眼低斂,唇抿成一道冷淡的線。
那邊還在爭論——
恍惚間,沈晝眼前有一道影子飄過。
陸聽音突然拽著他的手腕,折身往咖啡廳外跑。
耳邊有風呼嘯,寒意拍打著臉。
跑了沒幾步,沈晝扯著她手,讓她停下。
「跑什麼?」
「不想待在那裡。」
她低頭看腳尖,胸腔裡滿是鬱結煩悶。
面對面站,沈晝問她:「那你要去哪裡?」
剛巧前面就是公交車站,迎面駛來一輛公交車。
陸聽音沒猶豫,「走走走——」
連車牌和目的地都沒看,兩個人就這麼上了這趟車。
沒什麼空位,兩個人站著。中途經過大型商場,上來的人很多,他們被擠到角落。沈晝一手撐在扶杆,另一隻手搭在椅背上,給陸聽音圈出了一塊小天地。
他垂眸:「我們要去哪兒?」
「隨便。」
「……」
「就當是陪我,反正你下午也沒什麼事吧?」
他無奈:「是沒事,但你連車開去哪都不知道。」
陸聽音從口袋裡掏出耳機,一臉無所謂:「隨便啦,又不是黑車,真開到山溝溝裡,我們也能原路返回。」
沈晝眉頭微蹙。
下一秒。
「你低頭——」
陸聽音把耳機塞進他耳裡。
擁擠車廂裡,有難聞的汗臭味,也有香水味。
沈晝忍不住皺眉,眉峰下滿是不耐煩。
面前的人卻輕輕地哼著歌,和耳機裡的音樂一同落入他耳底——
「沿途與他車廂中私奔戀愛,再擠逼都不放開……」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
「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灰敗天色突然裂開一道縫,稀薄日光投射入車窗。
照在她不諳世事的臉上。
她眼睛明亮,裡面漾著熱烈的愛意,對他笑。
沈晝神情裡的不耐煩,被她的笑,一點一點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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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公交車的終點,是濱陽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