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白石繞著蘭渚佳期轉了一圈也沒找著開啟的陣眼或者機關,他不知應長風在裡面的狀況,也不懂他能不能看見自己或者得知外面的訊息。他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晃,最終紅雀通風報信說蕭鶴炎來了,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他走時留了個心眼,手指一彈在原本的院門處加上一道咒符,幾縷青草隨風顫了顫,短暫地沾染蕭白石的靈識後將感官「借」給了他。
蕭白石暗道若蕭鶴炎不發現,說不定能就此看清他是如何破解結界的。
哪知當他含著一片遮蔽身形的障目葉,蹲在樹梢等來蕭鶴炎時,對方蕭鶴炎憑空邁入一道光牆,接著身形就消失在了炫目的光暈中。
蕭白石:「……」
居然是隻能由他父親自己解開的「雀籠」——這東西被蕭鶴炎放在空山朝暮得有一百年沒動過,為了關應長風,他倒是煞費苦心,看來這次果真動怒了。
不由得蕭白石耍點小聰明就能解決。
他直接吐了那片葉子,氣急敗壞地幾個起躍離開蘭渚佳期。
竹屋保持著那日起爭執的樣子,但顯出幾分發黃的衰敗,不像從前那般永遠青翠欲滴。蕭鶴炎進入時有光閃過,溪水嘩啦作響。
凝固小溪的法術被解除了以後那些錦鯉也順流而下,游到了其他的地方。應長風坐在溪邊,白衣散開,他抱著膝蓋,下巴抵在上面,背影三分柔弱七分可憐,若沒見過從前一劍封神的模樣,這副樣子任誰見了都會先入為主地心疼。
像不經風雨的菟絲花,一點冰霜就能把他摧毀。不是應長風,倒是更接近蕭鶴炎記憶裡的青年了。
他短暫地愣怔,站在幾步開外沒有過去,回憶卻接踵而至。
從前的蘭渚佳期沒有漂亮的建築,只是一片矮竹林,小溪從旁邊淌過,最中間就是一間石頭堆成的假山洞,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
這是他和辛夷的秘密基地,他們在這裡分享過第一次接吻,交換過不為人知的秘密。
辛夷的眼皮很薄,但抬眼看他時雙眸明亮,顯得比平時更大了,裡面閃著憧憬和崇拜的光,然後誇他:「你知道的真多……我就沒下過山。」
彼時蕭鶴炎剛入道不久,離開了洞庭豪族揮金如土的生活,在一次跟隨師父尋找靈脈的過程中偶遇了生長在翠微山的辛夷。
辛夷看著年輕極了,卻在翠微山獨自過了很多年。
他天生就比蕭鶴炎更能對這些玄幻的靈力、真氣融會貫通,似乎溝通天地草木也只在一念之間。蕭鶴炎最初氣感若有若無很不穩定,辛夷笑他笨,帶他去一葉浮萍,說這裡的靈氣充沛可助你事半功倍。
辛夷對他真是好,所有的都願意告訴他。蕭鶴炎那時道心還未堅固,他捫心自問想了良久,最終確定他願意和辛夷在一起。
他就這樣留在了翠微山上,沒有再回去過師門。
辛夷讓他得以功體大成,也頓悟紅塵與大道,其實並不違背。思及此,蕭鶴炎暗道自己原來許多年前已經註定會入紅塵一脈了。
那時的蘭渚佳期的花不像現在施了法術,是自行生長的,粉色白色,像鴿子仰望太陽的姿態。辛夷說他生於一株盛開的花樹下,所以才會有這個名字。他很少提自己的父母、師父或者同門,蕭鶴炎先開始不懂,後來明白了,卻成了禍端的開始。
等他離開,那些辛夷花全都敗了。
蕭鶴炎閉了閉眼,不肯再繼續回憶。
不遠處的青年有一張五官挑不出毛病的臉,單薄的眼皮不時輕輕一動,睫毛就像蝴蝶翕動燦爛的翅膀那般,令人錯覺能在陽光下折出絢麗的彩虹。
可惜這天的翠微山清清冷冷,霜雪未消。
蕭鶴炎朝他走過去。
「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