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萬念俱灰,傷心到了極處,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若早知生你出來如此不孝,不如不生……”我放聲大哭,滿心的絕望。
劉荊雖然倔強傲氣,但見我哭得傷心,也不免有所動容。劉莊緩步走到我跟前,跪下道:“母后,事已至此,傷心無用啊。”
他說話語氣平靜,毫無波瀾,似乎不帶絲毫個人情緒。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猝然抬頭:“你想做什麼?”
劉莊深吸口氣,瞥了眼劉荊,神情已不像剛才那般冷淡,只是難免疲憊與惆悵:“朕又能怎樣?母后在擔心什麼呢?他是朕的胞弟,他有錯,朕這個做兄長的也有責任……”他攙扶著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母后放寬心吧,兒子知道該怎麼做,這件事交給朕來處理。”
我驚疑不定,既痛恨劉荊大逆不道,又擔心劉莊會對自己的兄弟秉公辦理,內心矛盾,猶如放在火上煎熬一般。
劉莊將這件事秘而不宣,不過劉荊罪孽深重,雖念及手足之情,不予追究,卻仍是將他調離皇宮,勒令其住到河南宮去,出入都有人嚴加看管。
三月初五,是出殯的正日。夜漏二十刻,由東園匠人抬著皇帝靈柩上了靈車,太僕御者駕駛四輪殯車,身邊站立頭戴黃金面具的方相,殯車上插著“天子之柩”的旌旗。
靈車上縛著六根白絲挽成的挽繩,長約三十丈,每根挽繩由五十人牽引。大駕儀仗出城廓,一路往原陵而去,那一日,舉城嗚咽,哀號漫天,天上飄著小雨,似乎連天都在哭泣。
東園匠將靈柩抬入地宮,又將隨葬明器一一擺入,隨葬品五花八門,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一切仿照生前所需安置,雖多卻都不精貴,沒有一件奢華之物。擺到最後,我揮了揮手,示意列在儀仗最後的幾十輛輜車上前。東園匠人以及隨行武士數十人一起動手,在眾人困惑的注視下將車上裝載的一千餘冊《尋漢記》盡數搬入地宮。
光武帝終於永眠於枕河蹬山的原陵,墓道合攏的那一霎,我沒有流淚,只是對著原陵呢喃的應下承諾。
“後會有期……”
分釵
喪禮完後,劉彊、劉輔、劉英等人開始陸續返回封國,許胭脂以楚太后的身份跟隨她的兒子回楚國,頤養天年。胭脂臨走時,到我宮裡請辭,我沒見她,她跪在殿門口千恩萬謝,聲淚俱下,執著的隔著兩道門給我磕了頭、謝了恩後,才離開了這個困守了她三十幾年的皇宮。
藩王們雖然順利離去,但出了劉荊那件事,即使對外刻意隱瞞,也免不了流言四起。經此一鬧,新帝雖然即位登基,但能否如同先帝一樣將朝中的那般老臣操控自如,盡在掌握,還需要一個艱辛的磨合期。
新帝要培養自己的領導班子成員,同時也要與老臣們融合,新舊交替的時代,極大的考驗著一個帝王堅忍的素質和強勁的手腕。
劉莊的脾氣有點像我,年輕氣盛,幹什麼事都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眼裡摻不得一粒沙子。這樣的行事作風,適合嚴打整風,卻不適合現在這個過渡階段。
一個月下來,劉莊瘦了許多。但他一日不開口,我便一日不聞不問,終於有一天他下朝後直奔西宮,雖然仍是什麼話都沒有,但他卻忽然像小時候那樣,把頭枕上我的膝頭。
我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扶他直身,替他將頭上的通天冠戴正,憐惜之情溢於言表:“你首先要摸清楚他們的意圖,然後才可以和他們討價還價……一味強來,豈不是隻會讓他們對你這位天子失望麼?一旦少了他們的扶持,後果是什麼,你應該也是清楚的。所以,有時候脾氣還是收斂些,多想想你父皇以前是如何應付他們的。做皇帝,和大臣們打交道,也是門學問呢。”
劉莊彷徨而惆悵的嘆氣,眼中有了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