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刷的滾落衣襟,我終究無法令自己自欺欺人,三年前的那場中風終究淘空了劉秀的身體。
腦子裡很亂,我撲倒在床頭,抓住劉秀的右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表皮粗糙,掌心結著厚厚的繭子,手背上青筋高高凸起。這手,曾經抱過我,曾經摸過我,曾經牽著我的手,說要伴我一生……我低下頭吻著那隻手,眼淚含在眼眶裡,胸口似要炸裂開的疼。
也不知哭了多久,朦朧中有隻手輕輕的摩挲著我的頭頂,然後一個虛弱的聲音在我耳邊笑問:“怎麼了?”
我抬起頭來,對面那雙溫潤的眼眸正柔軟的注視著我,心中不禁大慟:“為什麼要瞞我?你明明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說完,眼淚又洶湧而出。
劉秀用左手撐起身子,半躺半臥,身後過來一人伸手欲扶,竟是劉莊。劉秀擺擺手,虛弱的吩咐:“朕和皇后有話要說,你們都先出去。”
我這才注意到原來室內已擠滿了人,我的幾個子女都趕了來,烏壓壓的跪了一地。聽到劉秀如此吩咐,劉莊看了我一眼,率先領著弟妹們出去。
“別哭。”粗糙的指腹滑過我的臉頰,擦去我的眼淚,“你也知道,吳漢說過,這種病藥石並不見得有多效用,最重要的還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我原打算自己挺一挺的……”
我哭道:“別再提什麼吳漢了,他人都不在了,說過的話哪裡就比太醫還有用呢?”
劉秀笑了笑,臉色很是蒼白,浮腫的眼袋透著憂鬱的憔悴,半晌他細細的說了句:“世上沒了勸導自強的吳漢,同樣也沒了醫賽扁鵲的程馭!”說完,衝著我滿是無奈的一笑。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紮了一刀,痛得淚眼模糊,緊緊抓著他的手,反覆的唸叨:“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揉搓著他冰冷的手背,神經質的碎碎念,“即使沒有程馭,沒有吳漢,沒有任何人,至少你還有一個我……”
“麗華……”聲音很輕,輕得像根好不著力的羽毛,縹緲的漂浮在空中。他緩緩闔上眼瞼,像是在安慰無助哭泣的我,“你別怕,我只是累了,睡一會兒就會沒事的。別怕……不會離開你……”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於混成一片含在口中模糊的低咽,我著急的搖晃他,大叫:“別睡!你別睡啊!你早就睡夠了,趕緊起來……別睡了……別睡……”我趴在他胸口,聽著他微弱的心跳聲,滿心的恐懼,哽噎得難以自抑,“我很怕……秀兒,我很害怕,你別這樣嚇我行不行?我很怕啊——”
我很怕,很怕,很怕,很怕,秀兒,你知不知道,我膽子其實很小,唯一能讓我留在這個世上,留下來面對這一切的勇氣全來自於你的微笑!
如果失去你,我便等於失去了一切!
“不要睡了,求求你,真的不要再睡了……”
太醫令、太醫丞急召太醫入宮,十餘名太醫齊聚會診,開出的藥劑比平時重了兩分,然而即使如此,劉秀的病情也不見有絲毫好轉。隨著他陷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公卿朝臣紛紛詢問皇帝起居,太常進言,依禮應請大司馬至南郊祭祀祈禱,請大司空與大司徒告請宗廟,告祭五嶽,請求諸神保佑。
然後此時的三公位置皆已空置——吳漢病歿,戴涉犯案誅死,竇融免除連任,三公竟已無一可用之人。
劉莊向我討主意,我不敢擅自作主,只得趁劉秀稍加清醒的時候,伺機詢問相關事宜。劉秀雖然病重,腦筋卻不糊塗,馬上報了一個人名出來。我當即醒悟,於是命代卬代擬詔書,詔張湛任大司徒。
我不知道劉莊對於劉秀做出如此決定有無疑慮,是否能體會其中的良苦用心,但他是個能沉得住氣的孩子,對於這樣的安排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只是照辦。
我的這些孩子裡頭,最先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