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好的時候, 水面上會蒸騰起一層薄薄的白霧,隔著霧氣去看白河兩岸的景象, 那些衰草枯楊嶙峋山石,都顯出夢境似的朦朧美感。
只可惜面對這北疆刺骨寒風的威力, 即使是實力出眾寒暑不侵的武者也更願意待在溫暖的船艙裡, 就更不要提修煉多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當養生休閒的商人們了, 一個個在船艙裡能不出來就不出來, 自然也就無緣欣賞白霧迷濛中的兩岸景色。
他們個別對於大冬天的要出差這件事就很有意見, 尤其去的還是又偏又遠的維爾維德,要知道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這一年結束的送歲節了。
送歲雖然不是什麼大節,卻是象徵家人團圓的日子,這種節日要在路上過怎麼都叫人生出幾分淒涼心酸之感, 不免在心裡問候了維爾維德公爵幾句。
這種時候給他們送邀請函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吧, 因為自己被趕出帝都只能孤零零送歲就讓大家都沒法好好團圓什麼的, 聽起來就合情合理很符合帝都老爺們的一貫作風。
——被迫充當情緒垃圾桶的皮爾洛聽著與自己同船的商會負責人話裡話外的抱怨, 只得跟著一起無奈嘆氣, 「誰說不是呢, 我出門前可給家裡婆娘好一通數落, 回去都不知道能不能進家門呢。」
此話一出,與他同席的商人們紛紛大有同感地點頭, 這個說小兒子送他出門時淚眼汪汪哭得他心都碎了, 那個指著臉上三道抓痕唉聲嘆氣情人多不講道理, 三言兩語間這個臨時攢起來的下午茶局就熱鬧了起來。
他們互相也不一定認識, 不過是都收到了維爾維德公爵那勞什子冬日展銷會的邀請函,又在道頓·伊斯特的人情攻勢 利益誘惑下決定去看看情況,白河水道就那麼寬那麼長,時間趕得又緊,船走著走著就發現彼此居然同路。
皮爾洛作為攢局的人,挑起了話題後就適時地保持沉默,只聽著這些身家不菲的大商人們聊著家長裡短,默默記下那些有的沒的的碎片訊息。
清冽的麥酒熱過後別有一番風味,屋裡燃著昂貴馥郁的香料,牆壁上鑲嵌的火系晶石使室內溫暖如春,不一會眾人面上就浮現出暈陶陶的情態,說話少了幾分顧忌。
於是在皮爾洛狀似無意地提起「這次得帶點好東西回去哄哄家裡婆娘」時,便有一位商人大咧咧地直接問道:「那你得好好說說那什麼…什麼展銷會到底是搞的什、什麼花頭,我們大老遠跑一趟可不容易!」
「是的是的!」他話音未落,立刻就有人附和,端著麥酒醉意醺然的模樣,「皮爾洛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什麼事道頓不跟我們說那也得跟你說,好的壞的你跟我們透個底,大家都是朋友嘛!」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對著皮爾洛步步緊逼唱紅臉,又有人當著白臉來說好話,「行啦,都不容易也別為難人家,賺不上錢也就給公爵老爺倒貼點的事,當你每年餵給那些老爺們少多少似的。」
「唉,我們不也就嘴上說說嗎,你們急什麼。」另一邊打了個酒嗝,哥倆好地攬住皮爾洛,「真的,那位老爺是要錢要東西的你說個數,不比我們猜來猜去還猜不準的好?我發誓,這事兒你酒桌上說過我們聽過就算過了……哎呀!不就是掏錢嗎,看在道頓的面子上我們也得給你把人哄得高高興興的,你就給個話唄!」
皮爾洛肯定知道的比他們多——席上的幾個商人交換了個眼神,你知我知根本不用猜的事情。
畢竟他們這個局就是皮爾洛攢起來的,旅途無聊又正好同路,便派小船到他們船上邀請他們過來喝酒談天一起打發時間。可說到底皮爾洛是個糧食商人,跑到地裡長不出幾斤麥的維爾維德能買什麼東西,再聯絡這個人在滿穗的位置和道頓跟滿穗的關係,大家就都明白皮爾洛在這個展銷會裡是做掮客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