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
“這……”慕北易偏頭看見奉先,眉毛便蹙起來了,“這畜生怎麼還在?”
枕春一壁廢了牛鼻子勁兒掰扯著奉先的嘴巴,一壁回首答道:“上一年裡,養在尋鹿齋的。多虧得貞婉儀的照料,臣妾想著是春獵,便將它待會絳河殿,也好出去放放風兒。”正是說著,讓奉先蹭了一身的紅毛。
奉先已經是一隻巨大的成年獒犬了,與那些兩三個月的小獒子不一樣了。它不會再做那些追著人裙踞鞋子跳躥的傻事兒,只是一口將枕春頭上的一隻點翠的插梳吞進了嘴裡。枕春忙不迭地從奉先嘴裡將插梳取出來,抹了一手的口水,遮手遮腳地在慕北易三尺長的繡龍朝服飛肩披風上頭悄悄蹭乾淨了。
慕北易懶得管,睥睨了奉先一眼。
奉先被等得立時氣焰盡滅,嗷嗷嗚嗚地往枕春身後躲。
“陛下萬乘之尊,同個小狗兒至什麼氣兒。”
慕北易倦怠地撥弄著手上的扳指,輕哂:“小狗兒?”
枕春訕訕笑起來:“也不過比尋常狗兒大上一些些罷了。”她拍了拍奉先兒的頭,轉頭望向小豆子,“本宮要帶奉先出獵,你將物事備好,去尋蘇白姑姑領些賞罷。”
小豆子愣頭愣腦的,一聽有賞,喜笑顏開地便去了。
打點了個把時辰,便登了翠葆龍輿,九馬金輦的儀仗一路行到玄武門。又登車馬,隨行四百又六十六人,禁衛三百九十,儀仗一百八十八人。再前副駕八十一乘,隨行公卿、臣屬三百餘人。
浩浩蕩蕩。
慕北易的龍輿十分寬敞,寬敞到枕春躺著睡了好一會兒。她本來便是骨頭懶的,睡得糊里糊塗,躺在軟榻上打了幾個滾兒,頭撞到了桌案才醒。
枕春慢騰騰地撐著身子起來,揉了揉額頭,挑開床邊的一縷帷幔,見天色已經擦黑。
慕北易捧著一冊戶部的名錄,坐在對榻一側。他手提硃筆正在批劃,他見枕春醒了,輕笑一聲懶得嘲她。
“陛下在讀什麼摺子?”枕春隨口問道。
慕北易倒不介懷她問政,閒閒回道:“說有個南邊的邊陲小國,叫高棉國。高棉國本是扶南國的屬國,扶國破之後,高棉便投了我大魏。今月,高棉國王子前來朝貢,想為高棉國求個太平賞賜。他高棉國小土貧且不開化,朕便懶得見。鴻臚寺招待了高棉國王子,哪知道高棉國王子不受。朕在想鴻臚寺做事也有些不開竅,這樣的小事也來煩朕。”
鴻臚寺原本是宓妃施氏父親掌管,自施妃倒臺之後,慕北易便填了人上去。為了賞賜柳柱國的功勳,如今的鴻臚寺卿,是柳家母族遠房入仕的親脈。既是礙著柳安然的權柄後臺,枕春便不好細問,只奇道,“異國王子?長甚麼樣子的?”
慕北易促狹,神抽伸手往腰上一比:“這麼高。”又拿了案上的一枚瓜子,“眼睛這麼大,膚黑如漆墨。”他輕笑道,“渾以為天下各國王儲,俱有朕這麼好看的?”
“沒有沒有。”枕春笑道,“世上各國王儲,都是襯托陛下英武的。”她倦怠地靠在軟墊上。“還沒到泰安錦林嗎?”
慕北易以硃筆尾背挑開了重紗的車架帷幔,迎著暮日的輝光一指:“到了。”
驪山行宮遠在陰翳的山腳下綿延的叢林邊,燈火通明。這座華美的宮殿遠遠看起來好似走馬燈裡的玩物,襯托在昏暗的背景下頭髮光。枕春連忙整衣正冠,側頭遠遠看著前面迤邐的車隊,問道:“瞧著還要半個時辰才到呢。”
“禁軍統領方才報說,公卿國戚與各族命婦們,最前頭的已到了。”慕北易合上書摺子,扶正枕春髻邊的珠花,“他們到齊了,要在宮前跪侯著朕的駕輦。”
“那臣妾可也要先行過去,先候著陛下?”枕春問。
慕北易想了想:“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