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不知道勞倫斯跟這個姑娘是個什麼關係,想著至少別讓人死在這裡,再安排些雜活別淨吃白飯,加上小姑娘幹活麻利又能吃苦,勞倫斯問起來他也有話好說。
而來到救濟所的第二個月,喬安在頭上蒙了白布。
她始終擔憂著家裡的父母,那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她也猜想自己這麼貿貿然地往外跑,父母大概已經急壞了,若是知道她在這裡,肯定會糾結著親戚朋友來把她帶回去。
但喬安打從心眼裡害怕回去,跑過一次再回去,父母更要急著給她找婆家把她嫁出去了——若是要她嫁人,她寧願下半輩子在救濟所裡做這些苦力粗活,救濟所裡這麼多孤兒,她即使不嫁人,大概也能養孩子養到吐。
這樣的心情之下,將自己獻給神明就成了她能找到最好的選擇。喬安剪短了頭髮,蒙上了白布,來救濟所主持葬禮的祭司學徒順便為她完成了儀式。
蒙上了白布之後,喬安奇蹟一般地再也不怕鐘塔的鐘聲了。她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在鐘聲響起時靜靜祈禱,感恩神明賜予的光明與恩澤。
喬安又拜託路過的行商傳了口信給家裡,把自己獻給神明也可以為她洗刷乾淨村裡那些齷齪流言,她的父母或許可以因此放心一些,不再唉聲嘆氣在村子裡抬不起頭。
救濟所裡她不是唯一蒙上了白布的姑娘,事實上流落到了救濟所的女人大多會走到這一步——為了不被丈抓回去,為了不被父母抓回去,為了求一條活路——因為這件事,救濟所的管事可是跟伊萊諾主祭掰扯了好長一段時間。
別以為管事不知道教會那所謂供應食宿到底有多少水分,投奔過來的女人除了耕種教會的祭田還要自己開墾土地修繕房屋,有時候還要從商人工匠那裡接些縫花邊折盒子的零工維持生計,而她們收入的什一稅,哪一次也沒見教會少收過。
那些女人的生活艱苦,卻又無處可去,離開了教會她們根本沒有活路。這樣一個個後半生綁死在教會船上的免費勞動力,伊萊諾主祭當然是希望越多越好,而救濟所的管事深知,要是他讓教會割走了這波領主老爺的韭菜,領主老爺就能割了他的腦袋。
管事唯一慶幸的,就是伊萊諾主祭實在是個好說服的人,雖然沒有路西恩說服伊萊諾主祭那麼容易,還得咬牙討價還價地做出些讓步,但最後好歹是把人都給保住了,一個都沒讓教會薅走。
——在救濟所蒙上白布的女人無需去神殿侍奉,教會只需要承認她們的存在,給她們一個逃離父母丈夫的名頭。她們依舊留在救濟所裡幹活,相應的由救濟所負擔她們的食宿,以後如果離開救濟所,只要不是嫁人,不離開維爾維德,也不從事有違教義的骯髒勾當,教會不可以阻攔。
管事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他總不能明令禁止救濟所的女人發誓侍奉神明不是。
路西恩也的確沒有因為這件事向管事問責。他還沒忘記救濟所是跟光明教會合作開出來的,屋子就建在神殿祭田的土地上,病人吊命的聖水也是教會低價售賣給他們的,時不時還會有實習祭司來施展個聖光術,哪怕那更多是為了練習神術,因此被救回來的病人也是實打實的一條命。
只要把人給他留住了,別上趕著把自己賣給教會幹活,大好的勞動力留著以後為領地建設發光發熱就行。
至於幹活之餘依靠信仰寄託現實的痛苦之類的,路西恩其實並不反對,畢竟社會發展和精神建設的水平在那,底層平民沒有信仰穩定情緒的話,很容易引起社會秩序的不安定。
像是威廉姆那樣不愁吃穿工作穩定的,什麼按時去神殿報導,什麼每個月給神殿交什一稅,路西恩一句話都沒有多說過他。
路西恩反對的是飯都吃不飽的貧民還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