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百無聊賴地輕晃著。上下擺動的細長筆影,被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投射在一張薄薄的空白記錄紙上。
這張紙就擺放他在身前的工作桌面上。
在這張偌大棕色桌子的對面,正擺放著兩隻同款式的摺疊椅,椅子上分別坐有兩位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年輕男人。一個是五官極為立體深邃的歐美紳士,一個是眼角眉梢都溫和服帖的亞洲青年。
從進入審訊室向後,這兩個人都異常沉默,沒看過雙方一眼。
黑警官拔下筆套,掀眼掃了掃他倆。由於膚色過於黝黑和抬頭紋過於明顯的關係,他看上去有種天生的兇悍。當然,警官大人的語氣也完全襯得起他的外貌:&ldo;打架,還在機場打架,還在機場的安檢口打架,真夠熱血的啊年輕人們……&rdo;
他一句接一句地疊加形容詞增強氣勢,威脅:&ldo;這會麻煩你們老老實實待在這,不然別怪我把你們送進真&iddot;警局。&rdo;
話落,他順手把機場禁令冊一手一本滑給對面的兩個年輕人:&ldo;好好看看!看完我們再做筆錄!&rdo;
奧蘭多懶散地接過那本白色封頁的小冊子,一頁頁嘩啦啦翻過,像被風吹起來的一樣。他另一隻手臂的肘部擱在桌面,以掌心撐腮。兩指豎起合併在臉頰,一小圈一小圈地揉著側面隱隱作痛的微腫地帶。除此之外,他很悲哀地掛了彩,顴骨處有一道泛出血色的小傷痕‐‐是被中國男人的手錶刮出來的。
顧和光倒沒什麼明顯的皮外傷。但作為一名醫師,他快速判斷出自己內傷難免。左胸紅腫,皮下組織挫傷。至於骨骼骨膜方面是否有損傷,需要拍個片子才能明確鑑定出來。他正襟危坐,上衣都難見一絲皺褶。青年垂眸瀏覽過一章一章的守則,姿態認真得彷彿學者在觀看一本術業典籍。
秦珊站在外頭,只隔著一面防彈玻璃牆的關係,她能夠將裡頭的情形盡納眼底,她敲了兩下玻璃窗,吸引到三個男人的集體注目後。她才放大聲音,語氣卻弱弱的,問:
&ldo;警官大人,我覺得,是不是應該先讓他們兩個去醫院?&rdo;
黑人摘下帽子,露出堅硬的板寸頭,&ldo;正值年輕力壯,受這點小傷有什麼大不了?我都快五十歲了,一樣敢在飛機上拆炸彈。&rdo;
秦珊垂手,投降:&ldo;那你們繼續。&rdo;
她瞄向顧和光的胸口,也不知道顧醫生傷的怎麼樣,這樣下去會不會耽誤治療。
雖然在來這裡的路上,黑髮青年一直笑著安慰她沒事沒事讓她別再抽泣了,可她還是會忍不住擔憂。
就在秦珊的視線一直停在顧醫生身上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來自另一邊的長久注視,黑色的瞳子微微一偏,即刻對上一抹幽沉的藍。
秦珊的心猛然一抖。良久,良久,她都無法挪開目光。
因為那雙眼眸裡隱藏著的情緒太過刻骨複雜。如同深海中的漩渦,熱烈而冷冽地翻攪,隨時都能把人吸噬進去,萬劫不復。
她就這麼和金髮男人隔空對視,越久,越像是被人扼緊咽喉,窒息一般難受。
半分鐘後,對方斂目去看書冊。秦珊呼氣,總算放過她了。
不容忽視的熟悉感和恐懼感,滴水一般滲透進心田。讓她相信她和這個金髮男人一定曾為舊識,可她又莫名地畏懼他,想要躲避他,逃離他。
秦珊呆呆立在玻璃後。
由於顧和光的阻擋,她只能看見坐在裡側的,男人的金色頭頂,她就盯著他一整個人洩露在她視界裡的那一塊小地方,努力鉤掛著回憶。
怎麼辦,她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而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