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他並不知道卓王孫是否是對的。因為,第三人的計劃,必須用萬千生命為代價。執行這個計劃的人,必須冷靜地看待數十萬人的生死,將這些人的犧牲看作是史書中無關緊要的數字,是歷史前進不得不鋪下的基石。更何況,哪怕付出了這個代價,有時歷史也永遠不可能產生第三人。也許高麗註定了無法拯救自己,而他們兩人出手,至少可以讓現在的高麗免於戰亂。
他不知道,讓高麗自己成長為自己的救星,是否是正確的。
但他選擇相信卓王孫,並和他一起向這個方向努力。
他不願意跟卓王孫作對……尤其是當這茫茫塵世,卓王孫的盟友卻只剩下他的時候。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榮幸至極。
第二天,清商道長跟著郭再佑出城去了。他的三十二名弟子跟著他一起走了。他走的時候,雨就像是細細的鞭子,抽打著這個城市。
清商道長堅持走到虛生白月宮之前。他將他的道冠放到虛生白月宮前的石階上,砸得粉碎。
“如果我再次回來的時候,戰爭還沒有結束,那麼就將我的頭在這裡砸得粉碎!”
他與三十名弟子昂首出了城。
這是武當派僅餘的三十三位高手,真武劍法唯一的傳人,昂首出了平壤。
那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卓王孫做出的反抗。
元豪與月寫意也出了城。因為元豪並不習慣在城中久居,他惦記著他的部下們。月寫意跟著他走了,她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李舜臣仍被枷鎖在大牢中,任何人都不準探視。他的舊部下們已出離憤怒,但懾於卓王孫的威嚴,無人敢抗議。他們潛伏著,等待著李舜臣被釋放的那一天。
車駕再一次從平壤出發,向漢城而去。
沈唯敬似乎也知道自己上次的表現實在太丟人,此次坐在車裡,不住地向楊逸之保證就算日出之國人抓住他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他也絕不害怕。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特意捋起袖子,露出乾瘦乾瘦的肌肉來。
楊逸之倒是相信這一點。
見識過卓王孫的威嚴之後,像沈唯敬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一定會拿出全部勇氣來的。楊逸之不禁有些擔憂起來。像沈唯敬這樣的人,就算能認真談判,又能從平秀吉這樣的梟雄手中談出什麼有利的條件呢?
兩軍交戰,談判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要沈唯敬在條約上籤上字,明朝就不能違背。否則,將失信於天下,永遠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主動。而沈唯敬的所作所為,讓楊逸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他只希望,卓王孫的判斷是對的。
車駕仍然走了七天七夜,方才望見漢城的城樓。
遠遠地,可以看見漢城之外列了很多很多的人。沈唯敬深吸了幾口氣,坐直了身體。他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彷彿是說給楊逸之聽的:“來吧,統統都來吧!”
猛然傳來一陣鼓聲。沈唯敬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剛挺起的瘦胸立即塌了下去。他哀怨地看了楊逸之一眼,幾乎就要鑽進車廂裡。但見楊逸之面色絲毫不動,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他又勉強挺起了腰板,嘟囔道:“來吧,統統都來吧……”
已是毫無底氣。
隨著鼓聲,傳來了一陣絲竹之聲。絲竹清揚,水霧和著楊柳清蔭被驅散後,忽然露出一群臉上塗著白色鉛粉的舞姬來。她們穿著繡滿櫻花的和服,緩緩地轉動著,無論做什麼舞姿,都像是花樹在生長。她們身後,幾百個精壯的漢子赤著上身,排列成整齊的方陣,肅穆地站立著。每個人身前,都放著一隻巨大的鼓,鼓上綁著豔麗的紅色綢條。這些精赤的漢子臉上塗著各種符號,就像是八十萬天津神同時降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