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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中自己平靜地躺在一具棺木裡,耳邊激盪著河海相擁的巨響。又有一天,他對劉氏說,“這裡,就是咱們的葬身之地了。”

從鄧吉昌的話裡,劉氏看到了鄧吉昌幾乎一夜間衰老了的身體和心。鄧吉昌的短髮已經花白,一雙病腿更加劇了他的衰老。劉氏一時被男人的話所感染,用手捋著自己同樣的一頭花白頭髮。

經過兩次各到盡頭的沿壩而行,鄧吉昌全部的心思已從探明腳下土地的來由轉向了別處,他的思維有時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他的已昏花的二目從肥沃的荒原表層看到地下。

“地下是海灘啊。”他這樣提醒自己,然後,又真切地看到地下海水在往上滲透,他知道這並非幻覺,地下有比海水更苦鹹的潛流已從鮑文化帶人打出的那口井裡得到了證實。

這鹽鹼肯定在往地表滲透,只是被一場場大雨壓下了,可多年後鹽鹼肯定會滲上來。

鄧吉昌如推測黃河擺尾和此地為河海所生一樣,對這一預感深信不疑。但他同時為這一推測而驚恐異常,彷彿看到了村人耕種的沃土已經白花花泛著鹽鹼。

今年早春從外出探查中回來,他的心一直被自己的推測扯得生疼,連日默聲不響地在吸自己的旱菸,以致馬隊從這裡經過時,他才暫時從自己冥思苦想中走出來。

百獸送葬

此時的蛤蟆灣子基本停止了外來遷居者,人口的增長僅依靠村人自己的繁衍。即便這樣,在馬隊從此經過時,大隊會計的戶口本上在加上雨的第三個孩子時,已有五百六十三口人。村裡人知道,本該比這個數大得多的,除各種原因死亡的外,女人們有兩年因飢餓閉經沒有生養。

鄭好學死後,公社黨委書記曲建成到村裡幾番考察,最後決定讓鮑文化擔任大隊支部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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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23(2)

為調動村裡人勞動的積極性,蛤蟆灣子大隊兩個生產隊已分得乾淨利落。各隊的收入歸本隊社員。在大隊長鄧吉昌支援下,兩隊調整了歸隊農戶。兩個生產隊分別由石頭和雨擔任生產隊長。鄧吉昌家在一隊。書記鮑文化分在二隊。每戶勞力都懷揣一個記工本,一天活幹下來,紛紛持著自己的小本本去各自生產隊記工。

工分就是命根兒,年底分糧批錢,各家工分的比例佔了百分之九十,另有的機動部分照顧老弱病殘和孩子多的社員。

王來順比鄧吉昌衰老得更快,五十歲的人頭髮已變得全白,腰彎成了滿弓。

他對村的人仇視也換來了全體社員對他的輕視,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使趙氏變得小心翼翼。

今年春秋結束後,趙氏大起膽子向他建議入社。這一次使王來順的激憤全部發洩了出來。他上前一把採住趙氏的頭髮,把她從炕上拖到地上,然後兩眼血紅地搶拳打著老婆,“我讓你入社,我讓你入社!”直到在趙氏的哭叫聲裡兩個閨女聞訊趕來,將他拉開。王來順並不解氣,他抓起頂門槓在屋裡亂掄,把傢什一件件打得粉碎,可第二天,他再也沒能下炕,不間斷地咳著,最後吐出一口稠血。

趙氏大驚失色,她慌慌地親自去找村裡的醫生秦建軍。

秦建軍是最後進蛤蟆灣子的移民,因他祖輩幹過獸醫,三年前被公社指定為村醫。秦建軍極不願登王家大門,他說自己是給社員看病的,不管單幹戶。趙氏聽完一下便跪在了地上。這使才秦建軍軟下心來,背起藥箱來看王來順,在他伸手給王來順號脈時,卻被連聲咳嗽的小氣鬼一把推開:

“我沒病,我沒病,你給我滾!”

他的怒吼引來了更歷害的咳嗽,他歹毒的二目讓秦建軍不得不退出他家房門。

當天夜裡,小氣鬼永遠停止了咳聲,卻傳出了趙氏和三個孩子的嚎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