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精確如秒錶的巧匠】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和工造司內動輒可虛度百年的長生種不一樣】 凡塵之人的命數不過百年,若要折去衰老帶來的病痛就更是稀少了。 所以在來到羅浮時,他便為自己短暫不過百年的時光定下了兩個目標。 在鍾愛造物之上傾注一生。 不與長生種毗結姻緣。 前一個自己做到了,無論是殺戈的神兵、還是航行星空的玉輪皆出自這雙巧手。 後一個卻失算了。 那個女孩就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一步步的將自己這隻埋頭地下,深耕工造的田鼠叼了出來。 狐人三百年的壽命相較仙民不過韶光一瞬。 卻對比外域人,卻是三生三世還多的光陰。 自己本對於長生之人有萬千顧忌。 畢竟倘若結髮姻緣,日後自己年衰容老被她嫌厭拋棄倒也還好。 他還能憑藉一雙巧手身居工造躲避一切。 置身工造能夠忘記良多痛苦,得見巧器又是另一份喜悅。 可倘若她的喜歡純粹,堅守恆定。 他反而忌諱莫深了。 當她對自己的愛超越了灼熱刺激的青春,迴歸於樸素平淡的陪伴。 自己卻要親自逝去在她的眼前,在她的心中留下往後餘生長達百年的牽掛。 這對於自己所愛之人又是否過於殘忍? 對於後面這個問題他曾思考過無數答案。 正確答案,是百年陪伴的記憶會成為後一個百年撫慰痛苦的回憶。 雲上五驍之名既是一份榮譽,亦是一份劫難。 他做出了自己自然衰亡、任務意外、甚至死於工造機巧研製的爆炸等各種意外的案例。 做好了自己凋零在她之前的一切預案。 一千份、足足一千份預案,包括但不限於改嫁、應星機巧二號、甚至是同記憶生化克隆體的備案! 可直到今天他發現。 自己唯獨沒有想過她會不會死在自己的面前…… 這就是命運的嘲弄之處。 你把全身上下都套上了密不透風的板甲。 自認可像騎士一樣勇敢的衝向戰場! 它隨便射出一箭,就釘在了你毫無防護的眼孔,以你始料未及的角度完成致命一擊! 待得眼淚風乾。 他懷抱著逝去之人,深深遙望了一眼龍形的建木根瘤。 抽回目光。 像是送葬的遊魂。 “對不起,應星……” 他抬起碧湖般的雙眼,雖然未曾道明。 然而所答應摯友的戍守他非但未曾做到。 反而還成為了令白珩葬送的導火索。 抱起少女的男人幽幽離去。 語氣不負那時的澄澈清洌,而是死一般的嘶啞。 “阿珩,讓我們回家。” 白珩已死。 他已無力爭辯過錯。 只是這份決裂的縫隙,已在五人逝一下悄然增生。 並將在不久之後化作劍刃決裂、風流雲散的終局! …… 【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場隆重的婚儀後竟是一場悲慼的葬禮,兩者甚至相隔不足一天】 【這場送別,他親自為她浣洗冰冷的軀體】 【為她縫合死於橫禍的殘軀,幸而這雙巧手,得以摯愛的身份維持著她最後的體面】 【他拾起那方春泉玉葫,凝望著上方殘缺一角的補丁,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最心痛的時候不是她向自己發火】 【而是她躺在這裡,無言永別】 【狐人的古壎笛從出生吹奏到死亡,空靈的笛音幽幽可以歡快如成雙巧蝶,像是野兔追逐、水草豐美的心之彼岸】 【也可以是低沉蕭索的凋零紅葉,像是你孤身埋葬所愛,駕舟而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彼岸】 【那裡有著永遠在霧中的泉臺奈何、泉下盛開著永不凋零的赤蕊紅花……】 【他登上了星槎,玉色星槎在這場葬儀下隨萬千魂燈飛向深空】 【他以逝者最親近之人的身份,送別了棺中少女最後一程】 【狐人的葬禮正如他們馳騁的星槎那般,歸於星空,尤其是作為一個遊曳星海的無名客】 【群星才是她的歸處】 【他沉默無言,在哭泣的人群中像是個例外】 【也許是所有的眼淚與所有的情緒都宣洩在了鱗淵境的建木之下】 【他沒有哭,沒有笑,只是默默送別】 【只是對上鏡流失意的目光無言】 【只是對上景元臉上的苦澀無言】 【平靜的可怕】 【直至雲間風中,一枚金色的銀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