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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少下功夫。若是程小六認得的字他不認得,不是給蛤蟆村丟人麼?

劉鐵嘴白天說書,晚上點燈教他兩人認字,還佈置習字功課讓在白天做。

等鍋灶邊引火的練大字廢紙堆了幾摞,三字經百家姓滾瓜爛熟,又學了幾首唐詩。某一天,劉鐵嘴拿著兩本新書扔到顧小么和程小六面前,在中堂裡掛起一張畫像,讓他倆人對著畫像磕頭。

顧小么道:「這是哪個神仙要磕頭?」

劉鐵嘴道:「這位是聖人不是神仙,是天下讀書人的師傅。給聖人磕過頭就算入了他的門,從今後要學他的學問,也要守他的做人規矩。」

程小六道:「那先生你有沒有給他磕過頭,他的規矩多不多?」程小六盤算,如果規矩多要不要考慮。

劉鐵嘴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過這位聖人的規矩是經世濟國的規矩,更是天下讀書人的規矩。」

那麼,給他磕了頭就算讀書人了?顧小么跟程小六腦子裡念頭同時一轉,一起趴下磕頭。

讀書人,這三個字有多榮耀,顧小么與程小六都知道。讀書人可以不用耕田種地,讀書人可以穿長衫,讀書人可以為官做宰。所以在幾年前,顧小么與程小六趴上學堂的窗戶,羨慕地看跟著先生背書的學生,因為他們能做讀書人。

擺在桌上兩本書墨藍的封皮上兩個方正的字,當天晚上程小六與顧小么從枕頭底下摸出來湊著窗戶透進來的月光摸了無數遍。

論、語。

現在再拿到一本《論語》,顧小么會掂在手裡斜眼瞧瞧,再順手丟進哪個旮旯裡,而程小六根本連看都懶得看。

讀書人這三個字,只能去鼓勵從一寫到大再從大寫到天的毛孩子,孔聖人與諸子百家的經書一一背爛了又怎樣。在京城待了快十年,什麼樣的讀書人沒見過。讀聖人書做讀書人的天下無數,從鄉里到省城層層考過來,到京城的一科也就那麼幾百個。三年一回的進士科,幾百個人裡能入榜有功名的更不過二、三十個。剩下的,有花光碟纏淪落街頭的,有扛起包袱從此回鄉的,有今期復明期到鬍子花白的,更有想不開尋死覓活的,還有無顏見江東父老從此客居京城迫不得已放下臭架子改做各種營生的。

最後這種人,身邊就有二個活生生的例子:劉鐵嘴和宋諸葛。

劉鐵嘴和宋諸葛今生最大的錯誤,便是不該在程小六和顧小么將子集經注即將一一背的滾瓜爛熟的緊要關口,覺得他二人已到了可以體諒自己的地步,於是每天晚上就著三兩小酒將當年屢試不第的辛酸往事一一回顧,回顧完後還要加些功名不過浮雲的唏噓。

本該「霄漢常懸捧日心」的顧小么與程小六,就這麼生生被唏噓成「世上浮名皆虛物,唯有利字才是真」。

等宋諸葛和劉鐵嘴發現顧小么與程小六替街坊鄰居寫書信,幫道觀裝小道士唱死人法事賺零用時,悔已晚矣。兩人丟下書本,跟在宋諸葛和劉鐵嘴身後跑腿學做生意。將來的志向打算,程小六想做個京城出名的算命的,顧小么想做個京城最出名的說書的。

劉鐵嘴在夜深人靜時常對天長嘆:這兩個孩子,老夫算是成了他,還是誤了他!

程小六與顧小么在曹大人家竄個法會場子,樂風觀的道長各給了五十文謝錢。程小六揣著錢去喝了兩杯小酒,臉上紅彤彤地回到家,宋諸葛與劉鐵嘴正在下象棋,劉鐵嘴看到他照例長嘆,宋諸葛問他:「小么呢?」

程小六最不耐煩人問他顧小么呢,偏偏新近兩個人接生計總接在一處,胡亂回了一句:「不知道,可能揣著錢去找王瞎子家那個彈弦子的小丫頭了吧。」

顧小么到唱弦子的王瞎子家走動,去看他閨女二丫不是一天兩天了。王瞎子還就這件事情找劉鐵嘴認真地合計過:「你徒弟小么快二十,我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