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紊把心一橫,瞪著那刀刃,“老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賊人怒極反笑,呼呼一下甩了刀,揪開那驚恐萬分的蠢驢,撲到張紊身上,照著他臉上就是一拳,“有沒有錢?”
張紊捱了疼,骨子裡一些犟倔油然而生,擰著喊道,“沒有!”
賊人到底是賊人,摁著他四肢使力抽了他一通,“有沒有?”
張紊不得反抗要領,又踢又掙,還是躲不去,白嫩臉上瞬時破了皮,見了血,“沒有!”
那蠢驢倒忠心護主,呲著兩排整齊牙去啃賊人的袖子,一邊恩恩直叫,一邊往外拖,那賊打他打累了,隨手把驢一搡,任張紊癱倒在地上,捏著火摺子四處翻箱倒櫃。
自然是半點收穫也無的。
張紊強坐起來,看那人挎著刀亂翻,冷不丁摸著一個銅缽,嚥了幾口口水,一發狠,一氣兒衝過去,照著那賊腦袋就是一敲。
那樣重重一下,是頭牛也要暈上一時半刻了,只見那人迅猛扭頭,一副怨毒,還不及嚇著張紊,咣然暈倒在地。
張紊也一下癱軟,舉袖揩了嘴角血線,撫胸長嘆。
他伸指探了那人頸脈,知道未鬧出人命,輕輕鬆了口氣。
他被揍得狠了,一時也起不了身,不得不依牆困坐,只覺五臟六腑攪爛了一般的疼,心下尤痛。此情此景下,他家忠驢吭哧著直往他頭上拱,狀若寬慰,頗惹人傷感。
“我倒楣就罷了,連累你與我共患難。”
正說著,聽到外頭響動,馬蹄聲,腳步聲,一雙迭一雙。
他起身時兩眼一黑,耳邊嗡嗡作響,扶牆歇了一會,方能舉步向外。
天下最可憐,莫過於無人能容。
他卻不是最可憐。
你道他一出門看到了誰?
正是庾定胥!
一個又悽又苦,一個朗身玉立,相顧半晌。
“庾定胥……”
是張紊哭了出來。
庾定胥疾步上前,緊緊將他一攬,“好了好了。”
張舒叔在他後頭牽著兩匹馬,熱得一頭大汗,心裡陣陣傷心,幾乎要同他一齊哭了。
所謂柳暗花明,是絕處逢生,苦盡甘來。
張紊醒時,庾定胥就端正坐在一旁,兩手置於膝上,面無表情看著他。
“表哥。”
庾定胥從小到大,是頭一回見他這般老實,老實得人無所適從,“張舒叔來找的我。”
張紊坐起來,“……他人哪裡去了?”
“回家了。”
“……是了,他爹孃管他管得緊。”
庾定胥抬手倒了茶,張紊接了,溫在手裡,雖說神色依舊落拓,相較之前,好了不少,“你先同我回紹興府。”
張紊抬首看他,“那我家這邊?”
“我會想法子。”
“我……這些天裡……張紊能倚靠的,只有表哥了。”一字一句,艱難得很。
庾定胥起身,依舊不行於色,淡淡道,“你好生歇著。”
張紊心裡一漲,險些又要哭了。
梗著嗓子吐了一句,“都聽表哥的。”
18
呆在庾定胥這裡,張紊是渾身不舒坦。
張家小少爺討厭表兄庾定胥。雖未明說過,可誰人不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睡在庾定胥安排的客棧裡,需仰仗他才有平安,這般局面,真是說不出的莫名尷尬。
所幸自那日失態後,庾定胥有兩日都未露面,日間呆在這裡的,只有張舒叔。
張舒叔道,“表哥,我要向你說件事。”
張紊看他神態愧疚,橫他一眼,“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