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言笑宴宴地進了屋裡。韓嫣不必守歲,吳知霄卻是長房承重孫,一定要守歲的,看著妻子洗漱了躺下休息,又叮囑了丫鬟們幾句,便又復去了松鶴堂。
一時苦筍齋裡也知道了少奶奶有孕,下人們都高興起來。少奶奶進門後人頗大度,並不挑三揀四的難伺候,如今有了喜,少不得她們也要得些賞賜,若不是時候晚了,就要齊來道喜了。
月白和孔丹瞧著韓嫣屋裡熄了燈,這才回了下房裡。月白本以為孔丹心裡會不舒服,卻見她嘴角隱隱帶著笑容,不由得心裡有些疑惑,坐到炕邊上拿了針線道:“我來守著,你去睡罷。明兒大年初一,又是少奶奶有孕,少不得事情要多。你身子弱,多歇著些。”她比孔丹大一歲,自來就對孔丹多照顧些。
孔丹卻不急著去睡,反搶過月白手裡的針線笑道:“年年都是姐姐守著,也辛苦了,今年我來守。”
月白心裡更疑惑,但也不多問,當真先躺下了,卻並不睡,悄悄聽著孔丹的動靜。只聽孔丹先弄了水來淨面,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頭油味道,忍不住睜開眼睛悄悄看去,便見孔丹正對著鏡子梳頭,換了幾枝簪子似都不滿意,最後起身去外頭折了一小枝梅花來插在鬢邊,又拿出一套新的水紅色繡梅花的褙子來換上,對著鏡子轉來轉去地照。
月白越看越懷疑,忍不住翻身起來道:“你這是做什麼?”過年自然要穿新衣裳,下人們也是有例的,但孔丹這一件卻不是公中的例。同樣的衣裳,月白也有,不過是鵝黃色的,上頭也沒有繡花,而是織著菱形暗紋。孔丹這件分明是自己做的,上頭那些梅花也是她自己繡的!
孔丹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臉上微微紅了紅,隨即坦然道:“把新衣裳穿上,明日大家不是都要換麼。”
“這上頭繡花是怎麼回事?”月白緊皺著眉,“再說這時候換上做什麼?守完了歲,還要睡一兩個時辰的,起來再穿還不是一樣?還有你頭上的花,這時候戴花做什麼?”
孔丹沒吭聲。月白猛然明白過來:“你想一會兒穿著這個去迎少爺!”韓嫣睡下了,一會兒吳知霄回來自然要有人去迎他的。孔丹穿成這個樣子,是打算著在吳知霄面前露臉了。這些日子孔丹安安生生的,她還當孔丹想明白了,沒想到……
孔丹被戳破心事,臉上先是一紅,隨即倔強地抬起了頭:“那又怎樣?”如今少奶奶有孕了,自然不能再伺候少爺,少不得要收一個人,她可不就是上上之選麼。
“你——”月白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少爺跟少奶奶是怎樣的,你看不出來?少爺對少奶奶,那是,那是——那是叫什麼情深……”
“鶼鰈情深。”孔丹拖長聲音,有幾分諷刺地說出這個詞兒,“難得姐姐也學會這些話了。只是如今少奶奶有孕,總得有人去伺候少爺才是。”
月白張口欲言,最後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回身去躺下了。孔丹說完這些話,心裡一時發熱一時發涼,在屋子裡坐都坐不住。好容易聽見院門口有了動靜,像是吳知霄回來了,連忙一掀簾子就往外走。
誰知她剛走到廊下,就有個人端了一盆水打另一間屋裡出來,兩人直接碰到一起,嘩地一聲,那盆裡的水潑了兩人一身。孔丹不由自主哎喲一聲,卻見撞上來的是晴畫,此時也跟她一樣是溼淋淋的,但晴畫身上穿的是一身舊衣,她穿的卻是新衣。
“哎呀!”晴畫也叫了出來,“誰這麼急——是孔丹姐姐啊,你怎麼——哎喲,弄溼了姐姐的新衣裳了,真是對不住。不過姐姐怎麼這時候穿上新衣裳了?唉,看我——姐姐這衣裳料子真不錯,明兒我求少奶奶賠姐姐一身罷。”
孔丹身上溼成一片,大年夜下冷風一吹,立刻透骨地涼,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待要斥責晴畫,晴畫那話裡卻明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