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開啟,讓她重獲自由。等待讓人無比心焦,玲瓏胡思亂想了很多原因,比如嚴公公太忙,比如芳貴嬪太強,又比如——福熙宮的一干人等太懦弱。每一個細小的原因、每一絲細微的想法變化,化作無數種可能性,被合理安排到各種劇情中去。
在思過堂,你無法計算時間,只知道天色一亮,新的一天就開始了。唯一可以大致算出時間的,除了太監們一天兩次的送飯,便只有不斷行走的太陽。如果恰逢陰雨,那便只能等待天黑。
玲瓏與春露坐在院子裡那棵毫無生機的樹下,三天的囚禁生活,讓玲瓏的百褶紗裙已然骯髒,再不出去的話,玲瓏將會逐漸與思過堂的女人們一樣,失去所有的高潔的姿態和內心保有的一點點小追求。
樹的影子越變越小,然後又越變越大,玲瓏的心裡開始煩躁,她知道午時已過,這一天正在變得越來越接近黑夜。
“太陽在向西走。”春露看她頻繁地抬頭低頭,猜出她內心的焦急。
“春露,其實不是太陽在向西走,是我們腳下的地球在自西向東轉。”玲瓏突然很想說一點前世的話,那是她感覺很久不接觸的語言和話題,放在這個時間講,讓她有一種掙脫的快感,也能略略地緩解心中的煩躁。
“地球是什麼物事?”春露果然聽不懂,此世界與彼世界相差太大,玲瓏在此世界快要覺得無能為力。
“就是我們腳下的大地,它其實是一個球,巨大的球,大得無法想象的球。”
“它漂浮在海面上?”春露也知道海。
“不是,海就是地球表面的一部分。”
春露突然笑了:“你去了後院,果然也要瘋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讓人覺得是胡話,也好。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地球是圓的,玲瓏也不想像那個叫阿斯科裡的義大利科學家一樣,因為堅持真理最後被燒死。在真理與生存之間,玲瓏覺得,自己肯定還是選擇生存。
就在玲瓏思考事關人類發展方向的良知問題的時候,那個黑漆大門突然開啟了!她和春露的目光齊刷刷地向黑漆大門看去,玲瓏甚至在心裡猜想,大門外站的是綺羅?採菱?語薇?不會是莫瑤本人吧!
黑漆大門前所未有地沉重難忍,那門栓發出的吱嘎聲,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不是莫瑤!不是綺羅!不是採菱!不是語薇!
誰都不是!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宮人,淚流滿面,兀自掙扎著不肯進門。
凡是到這裡來的,哪一個是願意進來的。不肯進門,有的是辦法,客氣的請你進門,比如你是個娘娘,尚有些餘威;不客氣的直接背後一腳,踹斷了腰骨也沒人可憐你,倒省了功夫,直接往後院一扔便是。
陌生宮人被推進了門內,一下子倒在地上,無人攙扶。大門重又關上,宮人撲到大門上,拼命地捶打,嘴裡叫喊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春露嘆了口氣,對玲瓏說:“和我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我把手都錘破了,血沾到門上,也沒人搭理。”
玲瓏看了一眼黑漆大門,像一個可怕的漆黑的怪物,沾染了不知多少女人的鮮血,然後女人們在這個門裡漸漸枯萎凋謝,最終只留下門上已模糊不可辨的痕跡。
樹的影子越發地大,斜到了臺階上。玲瓏的心也越發地涼了,她就這樣被遺棄在了這裡。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等到思念像海,淹沒我而愛已不在,你絕望地離開,沒有淚流下來……”玲瓏輕輕地哼著,因為她真的已經哭不出來。沒有人絕望地離開,只有她自己絕望地等待。
張惠妹的歌,與大齊王朝所有的歌都不同吧。可是玲瓏也沒有聽過大齊王朝的歌。自己還沒能有幸目睹一場盛會什麼的,就來